补品

20、

黑暗。

“不用怕,你什么也不会失去。”

……

……

曳月从梦里惊醒。

窗外紫霞满天,不知是朝是晚。

想起昨日嬴祇的分神出现救了他,他们一起御剑离开了万妖之海。

嬴祇要带他去找一位药修,好清除体内羽潮的妖毒。

此刻他们在他的飞行法器上。

他昨日太累了,早早就睡了,没想到做了一夜的噩梦。

梦里漫天的白雪,腕羽,无论他怎么飞都飞不出去。

万妖之海成了真正的深渊之海,他掉进海水里,眼看着自己下沉,视野被黑暗吞噬。

又一瞬,他还在那个硕大的丹炉里,好像从未出去过。

那个大人物的声音,在对他讲海神禺,讲万妖之海的斫心玉,讲帝月丹。

他一面觉得自己要死了,满心恐惧,一面想,很快嬴祇就会来救他的。

可是,他没等到。

直到醒来。

想到这里,曳月满脸怒气。

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吓醒的,还是被气醒的。

清洗了一下换了身红衣。

之前在万妖之海的时候,为了低调行事不引妖注意,他还特意换了身绿色的衣服,结果哪知道刚进去就被盯上了。

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了,气。

……

过了早饭时候,那位娇少爷还没出来。

嬴祇思量不知是否妖毒影响,起身去找他。

还未到门前,房门就被打开了。

曳月大步走出来,眼眸压低,带着强烈的低气压。

像是未看到他一样径直走过,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,却猛地用脑袋捶了他胸口一下。

嬴祇无辜而且困惑,好脾气道:“我做错什么了吗?”

曳月眼里尤带怒气,垂着睫毛眼睛上瞟,面无表情看他,凶凶的,但是委屈无辜:“我做了噩梦,梦里你没来救我。”

嬴祇忍不住笑了一下,但很快强忍了,温声认真道:“啊,真是抱歉,下回我会记得多睡一会儿,去你梦里救你的。”

他手放在曳月头上,试探着摸了摸:“消气了?”

曳月乖乖站在那里,低着头被摸了两下,很快就不耐烦了,推开他的手:“我饿了。”

走去吃饭的路上,曳月下意识手指抓着嬴祇左手肘部的衣袖,和他挨着走。

嬴祇微微一怔,曳月从小就不喜欢和人太亲近,像这样走路,连他九岁的时候也从未有过。

大抵昨日的确凶险,还做了噩梦,性情暴烈的娇少爷难得撒一次娇。

“吃过饭,今日就能到那位药修的地界了。”

……

曳月从前随嬴祇走遍修真界,但大多数时候是去各种险境秘境,很少访亲问友。

更何况他还记得五年前九月十日玉皇山开宗立派,无人来贺时,嬴祇说过他是没有朋友的。

可是,当他们到了那个草原部落一样的地方,那些人立刻便将他如上宾一般迎进去,满脸笑容,恭敬欢喜。

不仅如此,很快一行衣着华贵的人前来亲迎。

“真人驾临,怎不提前叫人知会一声,我好早早前去迎接。”

嬴祇:“不妨事……”

曳月看着他们一行人在那寒暄。

跟对方的热情比起来,嬴祇从容许多,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,但的确与这些人是相熟的。

可他自己却半点都不知道,嬴祇同他们是何时认识的。

入座之后,嬴祇说明来意,要探访部落的祭祀齐竭木。

那位叫索格契的部首笑道:“不巧大祭祀昨日有事外出,三日才能归,恐怕真人要在此等候上两日,不,一日便好,我这就传信大祭祀,知晓真人前来他一定早归。”

嬴祇没有推辞:“麻烦鹿主了。”

他们说话间。

一旁的乌隆达王子见嬴祇身边的少年神情高冷,全程一言不发,竟比那位真人看着还要尊贵几分。

又见少年一身红衣,乌发高束成马尾,容貌清绝,世所罕见,神情分明清冷,眼尾却一点淡淡的红痕,左耳坠着一枚精巧的蓝晶耳坠,叫那清极的容色顿时添了几分神秘凌人的艳丽。

连在那人面前,也如此目中无人,孤高傲气,不通人情,也不知这少年是何身份?

这时,一道冷锐眸光一瞬冷冷扫过乌隆达的脸上。

眸光秋水清雾似的灵澈,叫人仿佛沙漠酷暑濒死之际,一瞬被浸在雪涔涔的深林灵泉之中,窒息一般,却从心到天灵盖都打了个激颤。

又仿佛被一枝落雪的桃花冷不防迎面抽了脸。

乌隆达一呆,望着迟迟挪不开眼,只觉脊背都软了,一时险些拿不稳酒杯。

这般的美人,再冷漠倨傲也不为过的,却不知他与嬴祇是何关系。

乌隆达的目光几次落到一旁的少年身上,对方却都再未看他一眼。

“不知这位小公子是?”

嬴祇淡淡道:“他是曳月。”

只这四字,再无言语。

乌隆达看出嬴祇兴致不高,不敢多言语打扰,拍手叫了歌舞助兴。

心下却忍不住猜度起两人关系,侍从不似侍从,师徒不像师徒。

拿眼轻瞟,见曳月自然地将自己碗里的肉丢进嬴祇的碗里,嬴祇看也不看自然地夹起来吃了。

心里咯噔一声微沉。

又思及方才隐约看见那少年耳后颈侧一点似有若无的红痕。

该不会是……

……

曳月精力有些不济,上午醒来没多久,现下却又累了。

心知大抵是妖毒的影响。

他轻轻拉了嬴祇的手。

嬴祇看他一眼,便对索格契说:“劳烦鹿主安排一间休息的帐篷。”

乌隆达率先起身笑道:“小王疏忽,这就亲自为贵客安排两间王帐……”

却见嬴祇漫不经心道:“一间就好,我同他住一起。”

乌隆达笑容不改,心下却道一声果然。

嬴祇对曳月道:“你先去休息。”

曳月起身随接引的侍女离开。

……

曳月很快睡了一觉,这一觉也不安稳,做了无数个梦。

他是被惊醒的。

房间有走动衣服摩擦的声音。

“谁?”

曳月骤然出声,叫少女一惊,端着的茶盏顷刻倒在地上撒了。

少女惊慌不已,连忙道:“公子恕罪,我、我奉命给公子送、送补品。”

曳月坐起来,见对方是女子,第一时间拢好衣服。

再看到地上狼藉,少女慌得要哭出来一般,曳月淡声安抚道:“没关系,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到,你出去说我吃了就好。没有人会知道的。”

少女红着眼睛愣了一下,见少年长发披散,眉眼虽冷态度却温和,红衣大抵仓促穿好,从脖颈到胸口露了一片。

薄薄的肌肤覆盖的肌骨,仿佛精心打磨出的玉瓷一般,柔韧纤薄却蕴含着力量,不由红了脸。

慌忙点头,又笨拙地说:“现在、现在出去吗?可是我、我……”

想到她大抵要时间处理撒了的汤水,看着行事慌张不像伶俐的,曳月说:“姑娘略待一会儿再出去也行。”

他本就不习惯同人一处,何况还是位异性,嗅到帐中陌生的香气越发不惯,曳月闭目静默强忍耐了一阵,估摸时间有一刻钟,足够处理那些东西了,便睁眼道:“姑娘且去吧。”

少女扶了扶钗鬟,走出帐中不远,一只手猛地将她拉过去。

……

曳月闭目养神冥想,不一会儿嬴祇便来了。

“醒了?”

曳月点点头,神情难掩倾颓倦怠。

嬴祇站在他面前,摸了摸他的头,他就轻轻靠在嬴祇的身侧,仿佛连坐着也累。

“再等一日,等那位药修回来就好了。”

说话的时候,外头禀告一声,进来三位侍女。

“我等奉命,给贵客送补品。”

嬴祇:“先放着吧。”

那侍女依旧捧着,越发恭敬道:“这是部落最高的礼仪,得趁着新鲜用,客人不用,我等不敢退。”

嬴祇走上前接过:“只有一盏?”

曳月见之前那个神色慌张的侍女也在里面,闻言脸色微白,便接话道:“方才已经送过给我了。”

他这么说后,那少女的神情非但没有放松,反而更加怪异慌乱,深深低下头去。

嬴祇扬眉笑了一下,将杯盏端到他面前:“喝一口。”

曳月看了一眼,里面好似普通的一杯清水罢了:“这是什么?”

嬴祇:“喝了告诉你。”

曳月饮了一口,只觉得甘甜中一缕淡淡酒香。

嬴祇将他剩下的一口饮尽,放下杯盏。

命她们退出去了。

曳月还思量着方才奇怪之处,问道:“这杯中之物是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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