贝克兰德北区郊外。
结束下午的塔罗会后,佛尔思便和休一起搭乘着马车来到了这里。因为今天不仅仅是周一,是塔罗会的日子,同时还是月圆之夜,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们也需要在这一天接受‘治疗’。
马车径直驶入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,与其他数十辆各式马车一同停在主屋外。随后,她和佛尔思各自牵着一名娇小可爱的萝莉进入主屋。
“佛尔思小姐。”
刚踏过大门,多里安·格雷便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,他左右张望了一圈,迟疑问道,“艾许先生还是没有回来吗?”
佛尔思看出多里安的想法,浅浅一笑道:
“他回来了,但他不想被这些琐事打扰,所以之后的‘治疗’还是会由我来进行。”
不仅仅是治疗,包括后续与亚伯拉罕家族的接洽也同时由她负责。不过佛尔思并没有明言,因为她相信多里安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。
“这样吗?”
多里安的眼中明显透露出失望的神色,苦笑道,“对他而言,或许这的确只是些琐事。”
佛尔思恰到好处的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,似乎是因为她看出了多里安的想法——虽然佛尔思已经证明了她也有‘治疗’的能力,但比起佛尔思这个‘初学者’,余烬在对方眼里明显更值得信赖。
当然,在佛尔思看来其实还有更加便捷的‘治疗’手段,那就是向‘愚者’先生祈求庇佑。相比起必须聚集在一起使用‘治愈眼泪’的方式,向‘愚者’祈求没有任何附加条件,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的祈求,也就不用特意赶来贝克兰德。
而这或许也正是当初亚伯拉罕家族预言的那句,‘唯有火焰与愚者能拯救亚伯拉罕’的真实含义。只不过,无论是佛尔思还是休都不会把这件事情告知亚伯拉罕们。毕竟,她们也是有私心的。
多里安当然不知道佛尔思在想什么,他只是犹豫着问道:
“佛尔思小姐,你的治愈能力还能使用几次?”
“还有十多次。”
佛尔思不动声色的问道,“即便用完了也可以重新记录,有什么问题吗?”
多里安沉默了许久,缓慢却坚定道:
“我希望可以借着这次机会,尝试晋升为序列6的记录官。”
“你的魔药已经完全消化了?”佛尔思下意识的问道。
“是。”多里安有些自嘲的笑道,
“不只是我,许多家族成员都已经完成了魔药的消化,毕竟,我们已经在序列7停留了太长的时间。”
佛尔思眼神莫名,她对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算意外。毕竟对于掌握有完整学徒途径和扮演法的亚伯拉罕家族而言,魔药的消化并不是终点,制约他们晋升的最大阻碍是那源自血脉的诅咒!
要知道即便是对于普通非凡者而言,序列越高失控的风险也会相应增大。而对备受诅咒折磨的亚伯拉罕们而言,他们的风险甚至还要远大于普通非凡者!因为不仅仅是满月,在他们试图提升自己的非凡序列时,呓语也会同步降临,并且呓语的疯狂程度要远高于满月!
在低序列还好,亚伯拉罕们可以凭借自身强大的意志力,同时附加一些神奇物品的帮助撑过那一次次的呓语。可一旦试图晋升真正作为中序列门槛的序列6,他们所遭受呓语的恐怖程度就会呈指数级增加。
而这也导致上千年来,亚伯拉罕家族从未诞生过任何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中序列非凡,哪怕如多里安这样的长老会成员也最多只有序列7,因为那些试图晋升序列6的非凡者都早已在呓语中失控!
而现在他之所以愿意尝试晋升,也是因为佛尔思掌握有可以治疗呓语的治愈眼泪。这种能力或许能够在晋升时帮他一把,让他度过最难熬的诅咒。
佛尔思对此其实并不意外,因为这一点从亚伯拉罕家族的传承就能看出来。即便身负诅咒,可亚伯拉罕家族这上千年来却从未甘于平庸,哪怕分拆成小家庭的形式散居于世界各地,他们中大部分也并未放弃自身的传承。否则也不会在身负诅咒的情况下,依旧保持有上百名非凡者这样恐怖的规模。
以前不试图晋升,是因为他们知道晋升必死无疑。但现在亚伯拉罕们有搏一把的机会,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。而唯一的问题在于,这个机会并不掌握在他们的手中——
因为手上掌握有治愈呓语能力的人是余烬,除此之外就只有拥有莱曼诺的旅行笔记,可以记录这些能力的佛尔思。
佛尔思沉默了许久,忽然问道:
“你们应该还有其他记录官非凡特性制成的神奇物品吧?”
能够随手送出莱曼诺旅行笔记这种神奇物品的亚伯拉罕家族,没理由没有其他同类型的非凡物品。
“有。”
多里安点点头,坦诚道,“同类型的神奇物品至少还有五件,但我可以保证,在上次的治疗中没有任何亚伯拉罕试图偷偷记录这种能力。”
“光说有什么用?就算你们偷偷记录我也没办法知道啊。”佛尔思在心底小声吐槽了一句。
当然,佛尔思也只是吐槽一句。她知道多里安没有必要骗她,毕竟主动权在她手上。因为假如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偷偷用类似的非凡物品记录治愈眼泪,那佛尔思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拒绝下一步的治疗。
而哪怕亚伯拉罕们成功记录了治愈眼泪,其实也无法长久维持下去。因为每一次记录都是一次迭代,而每一次迭代的效果都只有上一次迭代的百分之八十,这意味着记录下的‘治愈眼泪’效果只会越来越差,更别提这种迭代的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!
随着一次次迭代导致的记录失败与效果衰减,要不了多久亚伯拉罕家族就会失去治愈的能力,到那时他们还是得回过头来寻求佛尔思和余烬的帮助。而一旦有过背叛的先例,再想获得帮助的难度可想而知。
佛尔思能明白的道理,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不可能不明白——与此冒着翻脸的风险偷偷记录能力,倒不如坦诚一些。所以多里安才会出现在这里,主动向佛尔思透露自己试图晋升的目的,以此寻求她的帮助。当然,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,试探佛尔思对他们晋升的态度。
“可以。”
佛尔思微微颔首,直言不讳道,“但事先说明,我只负责使用能力,其他的一概不负责。因为我不确定‘治愈眼泪’究竟能否消除在晋升时听到的呓语,所以多里安先生你得自行衡量晋升的风险。”
“感谢您的帮助,佛尔思女士。”
多里安轻笑了一声,他的声音不大,眼神却异常坚定,轻缓道,“至于风险,那是无可避免的,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,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为家族献身的准备。如果我出了意外,维尔杜会接替我的位置,代表亚伯拉罕家族和你接洽。”
佛尔思默不作声的点点头,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,提醒道:
“我之前给你们说过的那位x先生,你们有什么头绪吗?”
多里安沉默了两秒,原本带着些许轻松惬意神情的面容突然变得凝重起来,沉声道:
“根据佛尔思女士你提供的画像,我们基本可以确认,这就是当初背叛亚伯拉罕加入极光会的那些人之一。而结合他们当初叛逃时的实力,这个x先生很可能是我的学生,路易斯·维恩。这个人非常危险,如果你们下次遇到记得提前避开他!”
“有多危险?”
休反问道。
身为‘仲裁人’途径序列7的她可以毫不费力的记住任何人的容貌和形象,并准确的将其还原出来。亚伯拉罕们就是根据她所提供的x先生的画像,从而判断出对方的身份——虽然对方在聚会时戴着面具,但身形与身高是掩盖不了的,毕竟他又不是无面人。
多里安看了眼矮个子的女士,叮嘱道:
“他背叛我们的时候,已经是记录官,现在甚至可能成为了旅行家。你们应该已经清楚学徒途径旅行家和记录官的能力是什么,很多时候他甚至比一些半神还要更难对付!”
休和佛尔思对视了一眼,立刻了然。
‘记录官’可以记录半神的全力一击,而‘旅行家’可以让对方拥有大部分半神都做不到的快速移动。在面对某些途径的半神时,序列5的‘旅行家’能够轻易逃脱,甚至存在反杀的可能!当然,也只是存在这种可能。毕竟每一位半神的能力都非常强大,即便没有‘旅行家’那么灵活,也不是能被轻易反杀的。
说话的同时,她们也在多里安的带领下来到了聚会的大厅。上百名亚伯拉罕家族的非凡者齐聚一堂,并且和之前在普利兹港郊外别墅时的忐忑、紧张不同,已经经历过一次治疗的亚伯拉罕们对这一次的治疗充满了信心,所以相应的氛围也好了不少。
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,或坐或站地交流着各种事情,有的则拿着餐盘从自助形式的餐桌上取用糕点和水果,希望短暂逃避喧嚣的人则进入附属于大厅的一个个阳台,眺望花园内的风景和天空的黄昏。而对于即将到来的红月与诅咒,他们并不担心,因为亚伯拉罕们已经有了对抗诅咒的方法!
佛尔思宠溺的揉了揉身旁小萝莉的脑袋,关切的问道:
“库拉拉,你想吃些什么吗?”
“唔~”
粉雕玉琢的小萝莉仰起小脸,小声道,“冰淇淋。”
佛尔思迟疑了一下,看向餐桌。虽然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精美糕点,但并没有冰淇淋。毕竟现在已经是12月,已经是冬季。哪怕贝克兰德的温度很少会降到零下,但却一点也称不上暖和,厨师恐怕也没人会想到有人会想在冬天吃冰淇淋……
“我马上吩咐厨……”
多里安闻言刚要开口,旁边一名同样听到要求的少女顿时眼前一亮,立刻道,“我会做冰淇淋,厨房有材料,可以现在就开始做,但我还需要两名戏法大师帮忙!”
“我我我!”
“我来!我早就晋升序列8,法术用的比你熟练!”
“少来!制冰谁不会啊!说得好像这需要多少熟练度一样!”
旁边的青年男女们顿时眼前一亮,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举起手。最终,三名幸运儿被那名少女挑选,跟随她进入厨房。至于用处嘛——戏法大师虽然没什么战斗力,但其中一种能力是可以让水快速降温结冰。虽然冬天本来就很冷,但想要现做冰淇淋单靠天气显然是不现实的。而戏法大师的能力,如果直接用于战斗虽然没什么卵用,但在生活中还是蛮有趣的。
多里安收回了原本要说的话,半开玩笑道:
“我想冰淇淋应该很快就能做好,不过我更好奇的是,这两个女孩儿跟你们是什么关系?该不会是你们的女儿吧?”
女儿肯定是不可能的,毕竟这两位也就二十岁出头,怎么可能会有一双十一二岁的女儿呢?
“是保姆,不对,保镖。”佛尔思认真道。
“哦。”
多里安了然的点点头,大概猜到是她们的哪位亲戚来不及照顾小孩交给她们来照顾。
休用餐盘取了两块精致的糕点,一边给库拉利丝喂食,一边提醒道:
“你们来的时候没被跟踪吧?”
x先生之所以出现在贝克兰德,就是察觉到贝克兰德有打量亚伯拉罕家族成员的聚集。休和佛尔思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,但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却未必能做到面面俱到。
比如多里安,那位x先生就是他的徒弟。双方只需要一个照面,x先生估计就能认出多里安,然后一路跟着他追踪到这处庄园。而亚伯拉罕家族可是来了足足上百人,这上百人都有被跟踪的可能!
“不会。”
多里安用较为轻松的口吻回答道,“我们不少成员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抵达贝克兰德,并且大都在抵达后直接住进了这座庄园,采购食物和用品都是由雇佣的仆人去做的。而在收到你们的提醒后我也及时提醒了其他人,让他们尽量避免外出,也不要使用能力。自从那些叛徒加入极光会以后,我们会经常和他们‘捉迷藏’,在对付极光会这方面还算熟练。而且……”
多里安顿了顿,收敛了笑容,沉声道,“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!”
只要他能成功晋升为序列6,就意味着亚伯拉罕们可以暂时无视诅咒继续晋升!家族内和他一样在序列7停留了许久的成员不在少数,这意味着家族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多位序列6的非凡者!
而一旦成为序列6的‘记录官’,‘学徒’途径的非凡者就能真正拥有战斗力,甚至凭借家族手中所掌握的那些神奇物品,还可以让序列6的记录官也拥有远比其他非凡者更丰富的非凡能力。
而只要能成功晋升为序列6的非凡者,那随着时间的推移,序列5甚至序列4就都不再是奢望!而那些背叛亚伯拉罕的非凡者中,最强者至今也不过是序列4,因为他们并未掌握学徒途径序列3的魔药配方。
这也意味着,只要亚伯拉罕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半神,他们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东躲xz!拥有半神的他们也就有了与极光会抗衡的能力,甚至有机会从那些叛徒手中夺回那些遗失的封印物!
或许有朝一日,他们真的能够让亚伯拉罕再次伟大!
“哦?是吗?”
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客厅中突兀的响起,顿时让大厅中的众人身体紧绷,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在迎着黄昏的阳台上,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。
他个头中等,肤色偏深,1米75左右,穿着黑色古典长袍,戴着尖顶的乡野魔法师帽,脸上扣着张黄铜铸成般的面具,有种古朴而神秘的气质。
多里安身体顿时一僵,后背发凉。虽然有面具遮掩让他看不清男人模样,但他还是第一四年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——路易斯·维恩!
在多年前的那场学徒们对亚伯拉罕发起的背叛中,这位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正是主谋之一!
多里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和苦涩,他刚刚还在两位女士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会被跟踪。结果对方已经跟到了家门口,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打脸。
他倒是不在乎自己这张老脸,可对方一路跟到这里来,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打他的脸呢?这么多年来,这些叛徒从来不曾忘记寻找亚伯拉罕家族的踪迹,不就是为了将亚伯拉罕们赶尽杀绝吗?
路易斯·维恩嘴角微微上扬,他按了按帽子,如同一个绅士一般闲庭信步般走向大厅,甚至还微笑着朝多里安挥了挥手:
“多里安老师,许久未见,我心中甚是想念,您身体还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