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章 引为知己
进了军帐,魏延将周默请上首席,诸葛乔因为是丞相之子,魏延几番谦让,亦让他坐了次席,自己则陪坐一旁。
互相礼节性地问候了几句,魏延便迫不及待问道:“思潜来时,观我汉中将士军阵,可雄壮否?”
周默笑道:“文长兄治军严明,军威赫赫,令人胆寒啊。”
魏延十分满意这个回答,于是哈哈大笑。
可周默却话锋一转,皱眉道:“可我见将士们虽士气高昂,可其中不少人足上所着草履,却是破破烂烂,不忍直视啊。”
魏延听到这话,心中不悦,面色一沉,冷冷道:“思潜这是何意?”
汉代军鞋,多为草履,本就不甚耐用,士兵操练行军,极易损耗。再加上蜀汉军中,本就物资紧张,所以非战之时,稍微节省一些,也是人之常情。
魏延不是故意苛待士兵,相反,他颇有爱惜士卒的名声,可是受限于客观条件,也只能做到这样。
但周默却特别在乎鞋履。他认为,精良的装备,是士气的重要来源。士兵们外出作战,真正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时间往往很少,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行军。
所以,一双趁脚耐用的好鞋,其重要性不亚于兵戈甲胄。
“没别的意思,就是看文长兄账下将士们,真不容易啊。”周默唤手下一人上前道,“文长兄,请看看我部将士所穿军靴如何?如果觉得还不错,我送你五百双怎么样?”
那人撩起下襟,露出脚上所穿军靴。
此靴乃是周默于阆中寻巧匠打造,只装备于老乡营中,通体皮革鞣制,镶嵌铆钉,铜环扣锁,鞋头镶铁片,牛筋大底,非常结实耐磨。
东西好赖,魏延一眼便知,说实话,比他自己脚上穿的铁靴都要好。
这样一双皮靴在汉代,其价格是非常昂贵的。若是一个普通人穿着走在路上,相当于露了大财,被歹人看到,杀人只为夺靴,也不是不可能。
一次性送五百双,这得是多大的手笔?
魏延觉得受之有愧,还在犹疑,周默又从怀里掏出一只望远镜来,交到魏延手上:“文长兄持此信物,派个校尉,去阆中鞋服坊拿货便是。他们一见此物,便知是我的意思。”
“这,这个……”魏延惊喜道,“此物可是那望远镜?”
他此前只听闻赵云、陈到等将军都配有这望远镜,堪称指挥作战,勘察敌情之利器,一直心痒难耐,也想拥有一只。但周默保密工作做得好,魏延直到今日,才是第一次见到实物。
“改良普拉斯版,视场更开阔明亮,木制外壳,更加轻巧便携。”周默道,“拿反了,应该这么用。诶,对对对,就是这样。”
“此物果真玄妙,若是上了战场,敌情将一览无余,甚妙,甚妙啊!”魏延反复把玩着这望远镜,简直是爱不释手。
“文长兄若是喜欢,送给你便是。”周默笑道,“只是务必谨慎一些,别让曹魏的人偷了去。”
“那不会。魏人想砍我的头可以,想夺我的望远镜却是不行。”
几句话的功夫,已经默认是“我的望远镜”了。
良久,魏延才回过神来,叹道:“连番受思潜厚礼馈赠,魏延实在是受之有愧啊。不瞒思潜兄弟,我今日是故意列下这军阵,只为逞逞威风,杀杀你的锐气。如今看来,倒显得我魏文长有些小气了!”
“哪里哪里,有这句话,已足见文长兄气度不凡,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。”
魏延哈哈大笑:“都说周思潜人称西蜀美周郎,今日一见,果真俊逸不凡啊!”
此言一出,举座皆笑。人们觥筹交错,几杯酒下肚,关系马上便拉近了很多。
魏延不失时机问道:“思潜,伱久在成都,消息灵通,你可知道,丞相何时准备北伐啊?”
周默道:“夷陵败后,我国元气大伤,去年刚平定南中,又花费了不少,如今无论军械,钱粮,士卒,各项都短缺紧张。丞相正在尽全力筹备之中,恐怕还得一段时间。”
魏延道:“唉,兄有一言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周默道:“都是自家兄弟,但说无妨。”
魏延道:“依我看,筹备军械物资,何时是个头?多少是个够?为将者,最重要的是把握时机,而眼下,正是伐魏的大好时机啊!”
“哦?”
“凉州刺史张既不久前病死,而魏大都督曹真已经调回洛阳去了,如今留守长安,都督雍凉的人,是曹丕的姐夫夏侯楙。思潜有所不知,这个夏侯楙,是个大大的无能之辈,贪财好色,根本不懂军事。与那曹真相比,虽然都是曹魏宗亲,却是相差甚远。”
“我这些年在汉中,可没有闲着,四下派出哨探,仔细勘察过前往关中陇右多条道路的地理形势。我有一计策,或许可以一战而直接定鼎关中!”
周默闻言,顺口便问了一句:“取道子午谷小路,偷袭长安?”
魏延瞪大眼睛瞧着周默,像在看一个怪物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随便猜的……”
魏延一时愣住,回想起周默平定南中之役,也是涉险出奇兵致胜,与自己的用兵思路如出一辙,于是哈哈大笑起来:“思潜真乃我魏延知己也!”
兴冲冲道:“思潜以为,我这个计策如何?”
周默却道:“不怎么样。”
“哦?这是为何?”
“太冒险了,丞相一定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唉。”魏延叹气道,“思潜是既懂我,也懂丞相啊。你说的可太对了,此事,还得从长计议啊。”
魏延对周默一见倾心,已经把他当成了知己好友,只觉得周默说的每一句话,都特别懂他,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,根本舍不得放他离开。
二人都是海量,你一杯,我一杯,一直喝至深夜,却是毫无醉意。考虑到第二日还有公务在身,魏延才不得不放周默回南郑城去休息。
周默在南郑休息了两日,终于收到了仁摩罗寄来的书信,约定在阳平关外三十里的杨门亭驿站见面。
杨门亭是个商驿,理论上属于魏国武都郡地界,但由于此地距离蜀汉重镇阳平关实在太近,所以魏人军士们也很少过来。
因此这里基本上属于中立地区,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。
魏延闻讯,派了数百名士卒,护送周默前往杨门亭,临别又赠送给周默一幅雍凉地区地图,以方便他在路上使用。
周默看了看此地图,并不是这个年代常见的那种制作粗糙,只能表示城池之间大致方位的的示意图。而是标明了城池、道路、水路、山脉以及他们之间距离的军事地图。
这是魏延这些年多次派人暗中前往魏国勘测的成果,可见魏延此人的确是一员颇有谋略的优秀将领。
不过在周默看来,魏延这地图还是不太行,主要是测量方法还是不太科学,精度太低,误差太大。
周默此行,带了不少勘测工具,都是在自己的点拨之下,由心灵手巧的黄夫人发明的。
有了这些工具,此次前往魏国,顺便校准一下魏延这幅地图,对于将来北伐,一定会有不小的帮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