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福昌永隆,太平更始

群臣肃立,百官躬身。

李治身穿一身黑色金边九龙九章衮龙袍,头戴白玉十二旒,目光平静的从群臣中间走过。

一身黑色凤袍的武后,落后李治半步,同样目光向前,直上金阶。

李显穿一袭黑色九蟒九章弁服,头戴黑色三梁冠,嘴唇上是两片薄须,神色肃然凝重。

李治和武后同时在御榻上坐下,目光威严的看向群臣,群臣无人敢抬头张望。

下方台阶第一阶梯之上,李显肃然站立,李旦低他两节台阶,神色恭敬。

李治轻轻抬手,一名内侍省典仪式随即向前站出,同时高声喊道:“众臣行礼,趋。”

李绚一身紫色蟒袍的,手捧象牙笏,站在群臣右侧第二排,随即跟随诸王,微微向前半步,脸色肃然,单膝跪在地上。

脱去鞋舄,解下佩剑。

最后双膝跪倒在地,大礼跪拜,齐声高呼:“臣等拜见陛下,恭祝陛下万寿无疆。”

内侍省典议抬头,肃然高呼:“兴!”

“谢陛下!”李绚随群臣起身站立,双目低垂。

神态凝重,两鬓苍白的侍中赵仁本,稳健从群臣中走出,站立大殿之中,躬身道:“臣,侍中,赵仁本启奏,调露二年,风调雨顺,百姓安乐,臣以天下臣民,启祝陛下万寿无疆。”

李治高坐其上,平静的点头,神色温和的开口道:“诸位爱卿一年辛苦了,太子。”

“喏!”李显躬身,然后转身从一旁内侍捧着的托盘里取过圣旨,然后走下台阶,捧着递到赵仁本面前。

赵仁本对着李显微微躬身,然后双手接过圣旨,转身走到皇座左上,众臣东北位置,张开圣旨,大声宣道:“有制!”

殿中群臣同时跪拜在地:“臣等聆听圣训!”

“惟调露三年,岁次辛乙,正月乙丑戊寅,朔初一日丁亥,皇帝若曰:

於戏!

朕以寡昧,忝膺丕绪,未尝不孜孜访道,战战临人,日慎一日,三十二载於今矣。

况下安上逸,时弊君忧,处九重周万姓,建本怀逾,抑末之念遽深,庶绩凝淳源洽。

朕以薄德,有谢移风,永念群方,在予多愧。

况朕之绵系,兆自元元,常欲远叶先规,光宣道化,变率土於寿域,济苍生於福林。

属想华胥,载劳寤寐,内外寮寀,各竭乃诚。

敦劝黎萌,俱崇简质,旧染薄俗,咸与惟新,

随福昌而永隆,开太平以更始。

宜申霈泽,广被纮埏。

可大赦天下,改调露三年为永隆元年。

以彰清净之风,伫洽无为之化。

主者施行。”

“臣等领旨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群臣沉沉叩拜,许久之后,才缓缓起身。

……

李绚站在诸王之间,一时间,他能感到无数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。

但即便是他,也没有想到,皇帝竟然会用霞儿的名字来改元。

随福昌而永隆,开太平以更始。

福昌永隆,太平更始。

福昌太平,永隆更始。

如果说昨夜,皇帝宠爱福昌县主,是一种姿态,那么到了今日,皇帝宠爱福昌县主,便成了天下共识。

甚至可以说福昌县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,仅次于亲女儿太平公主。

等到李绚嗣彭王之后,福昌县主加封福昌郡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
一时间,李绚有种感觉,皇帝对霞儿的喜爱,或许真的仅仅是因为福昌两个字能够带来好运。

昨夜皇帝刚刚将霞儿叫到身边,随即立刻便有捷报传来。

虽然说有些巧合的成分,但人心如果真的乱想,谁也控制不住,但问题是你不能将事情闹大啊!

改元,改元。

改元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大的事情之一,整个九州,三千万生灵,改元之事将波及每一个人。

也就是说,三千万生灵,每一个都会听到随福昌而永隆,开太平以更始这句话。

李绚神色顿时就平静了下来。

圣旨已下,事已难改。

皇帝封霞儿为郡主是必然之事,但皇帝收霞儿为养女,怕就没那么容易。

李绚如今是宗室第一大将,和当年文成公主的父亲江夏王李道宗很相似。

但当时大唐有吐蕃,吐谷浑,西域,西突厥,高句丽等诸多外邦威胁,将文成公主收为养女,然后嫁于松赞干布,乃是逼不得已之事,但如今,大唐四海平定,即便是有吐蕃突厥,威胁平定也在转眼之间。

就如同李绚昨夜所说的那样,不管是谁,敢要盯上他的女儿,杀了便是。

只要没有外部威胁,皇帝就轻易不会收他的女儿为养女。

实际上,就算皇帝收养他的女儿为养女,这倒不是什么大事。

皇帝的身体只有一两年的时间,以后怎样还不好说。

李治的目光从神色恭敬,并没有太大反应的李绚身上掠过,轻轻笑笑,然后朝着赵仁本点点头。

……

大礼继续,群臣恭贺。

等到群臣恭贺完毕之后,李显再度取出一封圣旨,递给赵仁本。

赵仁本接过,然后打开,高声宣读:“惟永隆元年,岁次辛乙,正月乙丑戊寅,朔初一日丁亥,皇帝若曰:

於戏!

敬敷五教,保息万人,缺官而择,副相惟允。

中大夫,太仆寺少卿裴匪舒,器识高明,风规端肃,地卿所掌,实伫通才,天宪唯艰,尚资任领。

可任少府监,散官勋赐如故。”

一名四旬年纪,有些富态的中年官员,肃然走了出来,站在殿中,对着皇帝躬身:“臣领旨谢恩,陛下万寿无疆。”

赵仁本继续拿起圣旨继续宣读:“惟永隆元年,岁次辛乙……”

前前后后十几名官员,或提拔,或致仕,皇帝各有封赏。

然而很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裴匪舒的身上。

从太仆寺少卿,直升少府监,这多少有些超拔。

不过也仅仅是有些罢了,毕竟太仆寺少卿本身升一级,便是太仆寺卿,太仆寺卿和少府监平级,倒也没有什么。

只是殿中群臣有些想不明白,为什么是裴匪舒?

群臣的目光在殿中小心的掠过,裴炎,裴广孝……

就在这个时候,圣旨继续宣读:“惟永隆元年,岁次辛乙,正月乙丑戊寅,朔初一日丁亥,皇帝若曰:

於戏!

方藉嘉猷,养老乞言,实怀虚想。

七十致仕,本为常人。

至若吕尚以期颐佐周,张苍以华皓相汉,高才命世,不拘恒礼,迟得此心,留情规训。

银青光禄大夫,新绛县伯,宗正寺卿裴广孝。

公,年既耆旧,筋力难烦,今勒所司,敬蠲朝集。

多年辛劳,今授新绛县侯之爵,实封两百户。

如有大事,须共谋谟,别遣侍臣,就第询访。”

“臣谢陛下隆恩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裴广孝认真站出,俯首跪拜。

……

群臣瞬间就明白,裴匪舒的上位,除了本身原因之外,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广孝的致仕。

裴家东眷一脉,在悄无声息之间,完成了新旧交替。

群臣的目光绝大多数都已经收回。

但薛元超的眼角余光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裴炎身上,但随即就落在了李绚身上。

裴炎虽然和裴广孝、裴匪舒都是闻喜裴氏子弟,但裴广孝和裴匪舒却是都为东眷裴,相互之间并无直接利益往来。

反而是李绚,李绚的侧妃裴诗彤,正是东眷裴子弟,和裴广孝,裴匪舒都有极近的血脉关系。

薛元超隐隐有种感觉,今日这事怕是和李绚脱不了关系。

裴广孝本来还能够撑个一年半载时光,但现在他却主动退了下来。

少府监虽然不如宗正寺卿,但也是皇帝的近臣,比如之前被贬官的韦弘机……

薛元超眉头一皱,随即心里不由得一叹,好手段啊,好手段。

韦弘机现在还在逻些道军前,李绚却在长安动手脚,直接夺了空缺了少府监。

而且这件事,韦弘机未必能够想到李绚的身上,毕竟是裴广孝以宗正寺卿退而换得了,表面上看上去和李绚无关。

南昌王这是在展现自己的锋锐,很明显之前他薛元超算计李绚的事情已经完全被李绚看透,如今不过是随手报复而已。

之前就听说南昌王差点成为太平公主的拦客,好在后来他自己退了,不然薛绍的那些好友,都要被吓一跳。

前年除夕夜的一番交锋,至今仍能记得李绚所做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;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,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一诗。

至于其他人写的什么,怕是就没人记得。

李绚如果真的要做拦客,薛绍的那些孤朋狗友,怕还真的没那么容易过这一关。

薛元超原本以为,那就是他对自己算计他的回敬,没想到真正的手段在这里。

在薛家和裴家之间,李绚果断的选择了裴家。

但是李绚也留了余地,毕竟他是站在东眷裴一脉,和洗马裴关系不大。

既是小小的报复,又给了自己日后拉拢的机会,让自己一时间想针对却又针对不得。

这位南昌王,手段越来越娴熟了。

……

千牛舞庆,诸州献瑞,诸蕃进贡。

首先上前的,便是后突厥可汗阿史那·泥熟匐,

“臣左骁卫中郎将,阿史那·泥熟匐,拜见陛下,陛下万寿无疆。”阿史那·泥熟匐沉沉的叩拜在地,同时拱手送上贺礼:无数金银财宝,外加八千匹战马。

皇帝看着阿史那·泥熟匐,心中一阵感慨,阿史那·泥熟匐本来已经是后突厥可汗了,但依旧愿意回归大唐,这让他十分的欣慰,尤其这和当年他们最初的判断吻合,更让李治有些唏嘘。

看向侧边,赵仁本拱手,然后拿起来圣旨,开始宣读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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