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6 章

贾宝玉虽出身荣国府,可却只是二房,不是袭爵的大房。老太太如今在也罢了,有朝一日,老太太百年之后,二房是要分出去的。

可每每和母亲说起此事,母亲总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,说你不了解你姨妈,王家的女儿不会这么容易服输的。

薛宝钗知道母亲的意思,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。若真这么容易,姨妈也不至于此。她冷眼瞧着,如今的荣国府,皆是大房的天下,二房和姨妈,若不是有个偏心的老太太,只怕处境会更糟。如今,姨妈和母亲将希望寄托在进宫当女史的元春身上,指望她有朝一日飞上枝头,为二房撑腰。

可同样都是舅舅的外甥女,为何元春可以,自己就不可以!就因为身份有别,元春是荣国公的孙女,而自己只是皇商后人。

母亲有句话说得对,王家的女儿不会轻易服输,她身上也有王家的血脉,自然也不会轻易认命。

贾宝玉,只是她万不得已下最后的备选而已。

如果有可能,她还是想能一飞冲天。

薛宝钗就这般在贾家住了下来。薛姨妈在闺阁时就和两个嫂子关系不大和睦,如今也是如此,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,故而倒是经常在贾家小住几日。

这一日,王夫人正和薛姨妈说话,忽听到金钏儿进来回报,“太太、姨太太,姑奶奶和林家哥儿姐儿来了,车马都已经到了宁荣街了。老太太吩咐,让您赶紧过去呢。”

王夫人脸上有些不悦,薛姨妈见状,笑道,“走吧。”姐姐和贾敏的那些子事情,她知道的一清二楚。说起来,她也不怎么喜欢贾敏,原因倒没姐姐那么复杂,就是看不惯贾敏罢了。

姐妹俩携手到了荣庆堂,贾母等人早就翘首以盼了。

好容易听到外头丫头们一叠声的叫着,“给姑太太请安,给姑太太请安。”

贾母哪里还坐得住,扶着鸳鸯的手就起来了,往外迎去。

邢夫人赶紧上前搀扶着贾母,好吧,其实她只是想早点见到林妹妹而已。

王夫人慢了半拍,可还是走到了贾母身边,鸳鸯见状,识趣的让开了位置。

贾母径直走到门外,远远瞧着一群人正往这边走了过来,为首的不是贾敏却是谁?

母女俩自上次一别,已有将近十年未曾见面,如今再见,岂能不哭?

贾母早已泪流满面,由邢夫人王夫人搀扶着走下台阶,伸手召唤着,“敏儿!”

贾敏心里百感交集,既有对母亲的思念,也有埋怨。母亲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,对玉儿的疼爱也不是假的,可再疼爱玉儿,始终也比不上宝玉。上辈子魂魄飘荡的那几年,看到自己的玉儿落了个那样的结局,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。

在母亲心里,固然疼爱自己,疼爱玉儿,可她和玉儿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宝玉在母亲心里的位置。

所以重生之后,贾敏下意识的和贾家疏远了,不再像之前那样,对贾家掏心挖肺的好,全心全意的信任。在她的影响下,如海对贾家也不似上辈子那么信任了。

此次回来,是不得已而为之。若有可能,她也不放心留下如海一个人面对江南官场的刀枪剑雨,可非但是她,连黛玉和墨玉都受到了牵连。她不怕死,可她怕几个孩子受到伤害。所以,她还是听从了如海的话,回来了。

“母亲!”贾敏哭着快走几步,扑进了贾母怀里,母女俩相拥而泣。

邢夫人的眼睛却直直落在了贾敏身后三四步远的玉人儿身上,曹公果然不曾骗我,果真是世外仙姝一般的存在啊。在邢夫人看来,元春姐妹几个已经很出众了,还有宝姐姐,端庄持重,稳重大方,可在黛玉面前,真的被比下去了。

甚至她什么都不必做,就那么轻轻盈盈的站在那儿,就已经胜过人间无数了。

邢夫人不觉的上前几步,走到黛玉跟前,蹲下身子,拉着黛玉的手,有些凉,邢夫人顿时心疼了,紧了紧黛玉身上穿着的鹤氅,心疼的将人抱了起来,“这就是外甥女吧?老太太只顾着心疼姑太太,就不心疼外孙女了?外头还冷着呢,外甥女身子弱,站在这风口头,吹着风可怎么好?”

黛玉不妨被一个像是舅母的人抱了起来,正有些不自在,可学过的规矩和礼仪让她不好挣扎,只能委屈巴巴的看向哥哥。

林墨玉安抚的看了妹妹一眼,拱手道,“墨玉给大舅母请安。”

邢夫人这才看见林墨玉,这个红楼世界里不存在的林哥哥,嗯,是个稳重可靠的,林妹妹有福了,笑了笑,“墨玉乖。”

贾母这才回过神来,擦了擦眼泪,“是我糊涂了,快,进去说话。”然后看见邢夫人将林黛玉抱了起来,又笑了,“你个猴崽子,别吓着我的黛玉。”

贾敏也有些奇怪,大嫂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孩子了?“黛玉,没规矩,还不快从舅母身上下来。”

听了母亲的话,林黛玉微微挣扎,邢夫人见状,只好依依不舍的将人放了下来,“妹妹别见怪,是我唐突了。不过也不能怪我,谁让我们黛玉这么可人疼呢!”

贾敏看得出来,邢夫人眼中的疼爱不像是作假,而且这一路上她让人从贾琏小厮身边打探出的消息,也看得出来,如今的贾家,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。大太太、贾琏、凤丫头,乃至迎春探春等,都和记忆里不一样。

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可相比于大房,她更恨二房,昔年在家时,大哥和她情分就寻常,再加上大哥一向昏聩,她本也没寄希望于大房能护住自己的玉儿。可二哥不一样,昔年在家时,他们兄妹情谊最好,虽王氏和她不睦,可她想着有老太太和二哥在,定能护住自己的玉儿。

可结果呢······

贾敏想起自己和如海说的话,这个世上,除了自己,谁都指望不了。她希望如海能明白这一点,拼死护住自己。只有他们俩健在,他们的孩子才不会任人欺辱。

说话间,一行人已经回到屋内。

互相见过之后,坐下说话。

“青玉呢?青玉怎么不见?”贾母立马问道。

“青玉年纪小,怕禁不得奔波之苦,便留在南边了。”贾敏也很无奈,如果可以,她也舍不得留下小儿子,可她怀青玉的时候,身子没调理过来,青玉一生下来就体弱,她实在不放心让青玉跟着自己来回奔波,可自己身子也实在受不住,故而只能将青玉留下。不过她也将身边最信任最得力的人都留下了,如此,也可安心些。

“他才多大?你如何放心?”贾母叹了口气说道。

贾敏低下了头,黛玉和墨玉听了这话神色也都有些黯然。

过了一会,贾敏开口道,“琏儿,劳烦你带着墨玉去见过两位舅舅吧。”

贾琏笑盈盈的说道,“姑妈客气了,何来劳烦二字。墨弟,跟我来吧。”

贾母道:“急什么,坐下说会话吧。都是自家亲眷,无妨。”

贾敏笑而不语。

林墨玉站了起来,对着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行礼,然后看向呆坐在一旁,眼睛一直盯在林黛玉身上的贾宝玉,“宝玉不和我们一起?”

贾宝玉闻言,察觉到这个林表哥是想要自己和他一起去前面见老爷,立马缩进贾母怀里,“老祖宗。”

贾母搂着宝玉,笑道,“你弟弟病才好,不能吹风,你去吧。”

林墨玉眉头微蹙,眼神落在贾宝玉身上,随后看向林黛玉身后的几个大丫鬟。

几个丫鬟会意,表示一定对那位表公子严防死守,绝对不给他接近自家姑娘的机会。

林墨玉一走,贾宝玉顿时生龙活虎起来,说来也奇怪,林家表哥相貌不俗,可他就是生不起亲近之心来,不比林妹妹,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。

“妹妹好,妹妹几岁了?可曾上过学?读过什么书?妹妹可也有玉没有?”

“宝玉!”迎春轻声唤道。

宝玉立马回过头来看着迎春,“二姐姐?”

“妹妹远道才来,路上辛苦了。这会子想必没什么精神,不如让妹妹先回去休息片刻吧,晚上我们姐妹再好好说话,老太太说可好?”迎春说道。

邢夫人笑道,“迎春说的是,妹妹和外甥女一路辛苦了,妹妹大病初愈,外甥女身子弱,还是让她们先回院子歇歇吧。左右妹妹和外甥女以后就在家里住下了,有的是说话的机会呢。”

贾母连连点头,“这话说的很是,不急于一时。还是昔年你住的贺芳年,都收拾妥当了,先将就着住着,若有什么不好的,你自己再慢慢收拾。”

这一路走来,贾敏是真的累了,她也心疼黛玉,故而也不推辞,“好,老太太,我就先去了。大嫂子,二嫂子。我先去了。”

等回到贺芳年,看着一如往昔的院子,贾敏心中升起一种物是人非之感。

“母亲?”林黛玉察觉到母亲的心绪起伏,有些不安,走上前来,握着贾敏的手。

贾敏低下头,笑了,摸了摸黛玉的头,“玉儿,来,这就是母亲昔年住过的地方。”

等进了屋子,丫鬟们收拾铺盖行李,贾敏和林黛玉换了衣裳,母女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炕上,捧着一碗红枣茶慢慢喝着。

贾敏脸上有了些许血色,“前头都收拾妥当了吗?跟着墨玉的人都安排好了?”墨玉是男儿,林家在京城也有些亲友,须他出门交际应酬,住在内宅不方便。

“太太放心,林平跟在大爷身边,林安收拾屋子去了,有他们在,太太不必担心。”

贾敏这才放心了,路上她就和贾琏说了,林墨玉不跟她们一起住在后宅,让贾琏在前头安排个院子,贾琏手脚快,还未进京时就给王熙凤递了口信,王熙凤快马加鞭的带着人将地方收拾出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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