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2 章

旺儿一家被打发出去没多久,王夫人就来了。进门第一句话就是,“琏儿这孩子,也太胡闹了!”

王熙凤忍着怒气,笑道,“太太来了,平儿,快奉茶。”

“你还有心思喝茶,我却是气的不行。你如今有孕在身,琏儿却······唉,我去找大太太好好聊聊。”王夫人怒道。

“二爷怎么了?太太说的是什么?”王熙凤问道。

平儿端茶上来后,紧张的站在王熙凤身后,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。

“我就知道琏儿这孩子,离了你就要生事。果然如此。听说他在金陵······罢了,不说了,是我糊涂了。你如今有孕在身,又未满三个月,胎像不稳,安胎要紧。琏儿他不过一时糊涂,回头等他回来,我再替你做主!无论如何,你是我亲侄女,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。”王夫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,随意说了几句后,就起身要走。

她知道自家侄女的性子,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定会惹得她浮想联翩,最好是思虑成疾,最好是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。

这是她想了很久的法子,若用其他法子,难免落有痕迹,一旦被人发现,自己只怕会见罪于贾、王两家,倒不如利用凤丫头善妒的性子,攻心为上,到那时,既离间了凤丫头夫妻,自己又能多一个帮手,一箭双雕。

王熙凤装作焦急的样子,喊了王夫人好几声,王夫人只作充耳不闻,匆匆离去。

踏出院门的瞬间,王夫人听到身后传来茶杯碎地声,嘴角微微上扬。

确认王夫人走远了,王熙凤才缓下心神,扶着肚子缓缓坐下。

平儿急忙让人端来安胎药,“奶奶千万别动气,二爷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“我知道。我只是恨,这可是我亲姑妈呢,一环套一环,生怕我这胎平安生下来呢!”王熙凤右手握拳捶在桌上。

“要不,告诉二老爷吧,让二老爷给咱们做主。”平儿想了想后说道。平儿说的二老爷指的是王子腾。

王熙凤摇头,“你当我不想吗?只是,一,咱们没证据。二,她到底是二太太,膝下有儿有女,都是有大造化大来历的。在我和她之间,王家未必会支持我。”说到底,还是自己的本钱不够,换不来王家对她的大力支持。

“那怎么办?”平儿忧心忡忡,“这才两个月,还有好几个月呢,防不胜防啊。”

“防不胜防也要防。放心,我知道轻重。”王熙凤摸着肚子说道。她越不想让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平安落地,自己偏要健健康康的将她生出来!

好在当天傍晚,贾琏的信就快马加鞭送了来。

王熙凤看了信,得知了前因后果,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。幸好,她没有发作,否则真伤了和二爷的夫妻之情。

第二天,王子腾夫人来了,先去见了贾母,闲话几句,又见了王夫人,打听旺儿的事。

王夫人叹了口气,“不是我说,凤丫头的醋性也太大了些,男人家三妻四妾本就寻常,她如今又有孕在身,不能服侍琏儿。琏儿在外面寻花问柳也属正常,她不好和琏儿吵,就发作身边的人。这传出去,旁人还不知怎么议论呢。嫂子见了凤丫头,好好劝劝她。”

王子腾夫人笑笑,不说话。如今说的冠冕堂皇,当初谁因为二老爷睡了丫鬟哭着回娘家,让哥哥给你做主。你自己也想着独占夫君,为何要苛求凤丫头!

王子腾夫人见了宝玉后,方才去了王熙凤的院子。

王熙凤也不隐瞒,如此这般一说,还将贾琏的信拿给王子腾夫人看,末了抹泪道,“这还是我的陪房呢,竟这般见不得我好,这般坑我!二爷没这样的心思,他非勾着二爷,难道见我和二爷夫妻离心,就称了他的意了?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,我可不敢用。”

王子腾夫人叹了口气,“也罢,打发就打发了吧。只是我怎么听说你在盘查你和琏儿身边伺候的其他人?”

“这些背主忘恩的奴才,要了有何用?还不如趁此机会都打发了,挑好的使。”王熙凤说道。

“话虽这样说,可你如此行事,下人们难免要议论你刻薄,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。

“好不好听的,我也不在乎。我的性子婶子是知道的,谁让我不好过,我让谁一家都不好过!”王熙凤厉声道。

王子腾夫人何其聪慧,早就知道这其中只怕少不了王夫人在推波助澜,毕竟旺儿是王家的人,除了王夫人,贾家的其他主子们只怕指使不动。她也怕王熙凤知道实情,姑侄反目,这对王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。

如今见王熙凤并没想到王夫人身上去,只恨上了旺儿。王子腾夫人既松了口气,同时也为凤丫头担心,凤丫头瑞有些小机灵,可论城府,论心计,实在不是王夫人的对手。

凤丫头从小在她身边养大,虽不是亲生的,却也差不多了。王子腾夫人对她,甚至比亲生女儿都要用心。就连王熙凤的亲事,虽则是四大家族联络有亲,却也是她和王子腾精挑细选之后,才择定的贾琏。

王子腾夫人又细心与她说了很多话,什么万事要紧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,什么凡事要多留个心眼,入口的东西要格外注意,什么夫妻之间相处之道讲究一张一弛。

王熙凤不是个傻子,自然知道王子腾夫人的好意。都是王家人,她不好明着说王夫人的不是,只好旁敲侧击提醒自己小心防范。

王熙凤并不生气,她从小便知道,就算是一家人,也得有利用价值,人家才会对你好。她哥哥因是王家这一脉唯一的男丁,自不必说。叔叔王子腾有亲生女儿,却还是十分疼爱她,难道只因为血脉亲情吗?不,因为她聪敏机智,胜于男儿。她身上有利用价值,叔父和婶子才会如此疼爱她,花费心思教养她!

所以她不生气,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大自己的砝码,让叔父乃至王家倾向于她,这样才能赢。

送走王夫人后,王熙凤脑子里灵机一动,同样是王家的女儿,王夫人的孩子个个都有来历,为何她的孩子不行?

当晚,夜深人静后,王熙凤和平儿便商量起来。

平儿却有些犹豫,“要不,还是和二爷商量一下吧?奶奶忘了,之前二太太是怎么失了管家之权的?”

王熙凤想起来了,是了,就是因为所谓的衔玉而诞。这东西还是得谨慎些,否则得不偿失就不好了。

“你说的有道理,我得好好想想。”

平儿点点头,“其实我倒觉得,不管有没有来历,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就好。”

王熙凤不知想起了什么,笑了,“你说得对,她只要平安健康就好。其余的,自有她爹娘在呢。”反观她那个好姑妈的三个孩子,贾珠自不必说,早早就没了,元春听说小时候也时常生病,至于宝玉,也是个多病的。要她说,就算有来历又如何,哪比得上平安健康重要。

贾琏虽远在金陵,可身边的算计不少。时间久了,贾琏也有些不耐烦了。既然横竖躲不过这些算计,倒不如回家,守在老婆孩子身边,也省的相隔两地,心中挂念。

再加上此间的事也了的差不多了,贾琏便启程回京了。

回家后的第一件事,便是去见了贾赦贾政等一干族老,说了在祖茔附近买了多少亩良田,多少宅子等等。

“至于分管这些地亩家宅的人,我也细细瞧了许久,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,叫贾芸,虽年轻,是个能干的。家里只有他和五嫂子母子两个,我问过了,他愿意举家搬到金陵照管这些祖业。请二位老爷的示下。”贾琏说道。

贾政满意的点点头,“你既说他好,便是了。”

贾赦这边,邢夫人也敲过边鼓了,自然不会反对。“那就他吧。”

贾琏又去见了贾母,回禀了此次之事后,贾母也没多留他,便让他回去了。

偏王夫人,将贾琏叫住,如此这般说了很多,贾琏耐着性子,敷衍着。

王熙凤知道贾琏回来,高兴的不得了,早早的就等着了,谁知左等也不来,右等也不来,平儿便叫人去打听,才知道是被王夫人叫住说话了。

王熙凤怒了,“太太都没这么多话呢,她一个隔房的婶子怎么这么多话!”

平儿见屋外还有其他人,赶紧拉了拉王熙凤的衣角,示意王熙凤别再说了,之后又走到门外,“你们都散了吧。奶奶有事再叫你。”

又等了一刻钟,贾琏才回来了,“快,倒碗茶来喝,说了这半日的话,连口水都没喝。”

王熙凤心疼坏了,忙叫平儿倒茶,又让人打水来伺候贾琏洗漱更衣。

贾琏见王熙凤大着肚子忙来忙去,吓得脸都白了,“我的好奶奶,你赶紧坐下吧。”

等一切妥当,贾琏歪在榻上,心满意足的摸着王熙凤的肚子。“我不在家,你一个人辛苦了。”

王熙凤叹了口气,“我辛苦倒是没什么,只是太医说,我肚子里许是个女儿。”先后几个大夫都这么说,因着这个原因,那边的动静都少了,老爷也不那么兴头了。只有太太,一如既往,反而安慰她。

贾琏愣了愣,“女儿就女儿,都是爷的种,爷一样疼爱。只是说好了啊,若真是个女儿,还得辛苦你,再给我生个儿子。”

王熙凤看出贾琏真的不生气,悬着的心才落下,“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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