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4 章

提起了贾敏,贾母心中欢喜,便应了。

而事关探春,作为她亲娘的赵姨娘虽和女儿不亲近,但关键时刻也不会扯女儿的后腿,便在贾政跟前敲起了边鼓。

故而贾政也同意。

贾赦因着迎春也在其中,虽多了个二房的探丫头,不过人数上还是大房占优势,因此也没反对。

故而此事就这么顺利敲定了。

等王夫人知道后,提出反对,却没人听了。

“你不是病着吗?好生养病吧!管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。”贾母道。

“可二丫头三丫头她们还小,且女儿家就这么几年松快时间,何必让她们这么辛苦呢?凤丫头不是已经出月子了?让她来吧。”王夫人一副关爱晚辈的慈爱形象。

迎春闻言,站了起来,“婶子,迎春不怕辛苦。”

“探春也是。”探春也站了起来。

年纪最小的惜春还被乳母抱在怀里,不过就连乳母都知道,女儿家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,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。有了二姑娘三姑娘的例子在,四姑娘将来到了年纪,也能学着些,岂不好?

邢夫人笑道,“二太太慈爱,只是咱们家的女孩儿,将来也是要为一府主母,主持中馈的,这些东西是自小就该学起来的,总不能什么都不会,让人笑话啊。”

王夫人无言可对,又去和贾政说。

贾政却不耐烦听她说这些,“你动辄生病,保养身子要紧,这些琐事你就不要操心了。”

然后拂袖而去,和门生清客们吟诗作对去了。

王夫人竟真的气病了。

就此,邢夫人每日管家理事时,便将迎春、探春带在身边,悉心教导,若有什么不懂的,二人便去请教王熙凤或李纨。

这二人也不藏私,倾囊相授。

邢夫人旁观了一段时间,觉得二人不愧是金陵十二钗之一,聪慧过人处,宝玉如何能及,便将一些简单的事情分于二人照管。二人很快理清了思路,有模有样起来。

两个小姑子这样能干,王熙凤也是很高兴的。毕竟小姑子再能干,将来总是要出门了,和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。

只是这样一来,宝玉便没了玩伴,惜春年纪太小,二人玩不到一起去。一开始还好,时间久了便不大乐意了。

贾母便将史湘云接了来,宝玉便开心了,整日和史湘云玩在一起。

这一晚,迎春身边的司棋来了,“宝二爷,姑娘说这几日忙,顾不上二爷,说明日来查看二爷的功课,请二爷早做准备。”

这些日子玩的忘乎所以的宝玉愣住了,功课?什么功课?

最后还是在袭人的提醒下,宝玉才想起来功课。

宝玉顿时愁眉苦脸起来,别的都好瞒混过去,可每日十张大字,十天就是一百张,这一晚上时间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完啊。

袭人等也很着急,最后还是史湘云想出了个主意。

“装病骗人?这不大好吧?”宝玉犹豫道。

“有什么不好的,你今晚就受些累,写字写的迟一些,明儿一早袭人就去跟老太太说,说宝玉为了赶功课,一夜没睡,累病了。”史湘云说道。她早就看不惯迎春对宝玉的管束,隔房的堂姐,又是个庶女,在这充什么大姐姐样呢。

宝玉思来想去,只有这个法子可以瞒混过去,便点头答应了。

第二天一早,袭人就急匆匆的去了贾母处,说宝玉昨晚赶功课赶到很晚,今儿早上一起来,就觉得头有些眩晕,人也不大精神,赶紧请个太医看看吧。

贾母亲自去看过,果然见到贾宝玉萎靡不振的样子,史湘云又添油加醋说了许多,“二姐姐自己忙着管家,无暇顾及爱哥哥,昨晚突然让司棋过来,说今晚要查问功课,爱哥哥可不就慌了吗?连夜赶功课,又累又急,才病了的!二姐姐也是,若真有心,平日里也该勤着些,事到临头才······”

王夫人听闻宝玉病了,急匆匆赶来,在门口遇到了迎春探春惜春姐妹,同时听到了史湘云的这番话。

王夫人心中不悦,显然她也觉得史湘云的话有道理,她也觉得迎春汲汲营营于管家之事,耽误了宝玉,便道:“是了,宝玉也渐渐大了,也该正经请个先生读书了,以后就不麻烦迎丫头了。”

探春心中不忿,想要仗义执言,被迎春在背后拉了拉衣袖,忍住不语。

迎春上前一步,“是,我正想和婶子说呢。宝玉聪慧,一点即通,我才疏学浅,若耽误了,反而不美。只是到底是大姐姐所托,正不知如何开口呢!婶子这话,正好替我解围了。”

王夫人听她提起元春,脸色稍霁,“这几年,辛苦你了。我明日就和老爷说。”

“还是再缓些时日吧,不为别的,总得等宝玉身子大好了,否则若是老爷望子成龙心切,宝玉岂不受累?”迎春笑着说道。

王夫人点点头,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

王夫人率先进去了,迎春姐妹三个随后跟了进去。

王夫人便将给宝玉请先生的事和贾母说了,贾母点点头。

宝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,二姐姐可比先生好说话多了,不由得埋怨的看向史湘云,都怪云妹妹多事,这下好了,二姐姐是撒开手不管了,多了个先生。且一旦请先生,自己就要去前头了,不能和姐妹们在一起了,那样多没趣儿啊。

从宝玉处出来,惜春年纪小,被乳母抱回去睡中觉了。探春跟着迎春去了她的屋子,“二姐姐不生气?”

“宝玉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,迟早的事,没什么好生气的。”迎春淡淡说道。

“可若不是云丫头多事,二哥哥未必会······”探春很生气。二哥哥从前也惫懒,可从不会如此。云丫头一味只知道勾着二哥哥玩乐,还教二哥哥装病,实在是······

“没有云丫头,迟早也会有风丫头雨丫头,一个人若没有求学向上之心,你再怎么督促他,也是无用之功。若不是大姐姐临走前所托,我才懒得管呢。论资质,宝玉比你我强多了,可论用功,他拍马也比不上你我。这其中的原因你是知道的。”迎春说道。

探春沉默了,因为二哥哥是男子,是老祖宗的心头肉,不比她和二姐姐,是庶出,又是个女儿家,只有不断学习,不断进步,充实自己,提高自己,未来才有可能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。这个道理从小她就知道。

“别想那么多了,你要知道,什么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。”迎春说道,在她看来,探春就是太聪明了,聪明人会想很多,这样太累了。

“二姐姐,我只是在担心······”探春叹了口气说道。
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担心家族后继无人,可除了宝玉,难道就没有旁人了吗?别的不说,就说兰儿吧,虽年纪尚小,资质虽比不上宝玉,可我素日瞧着,他可比宝玉用功多了。假以时日,未必没有出息。还有琮儿、环儿,琏二哥哥将来也会有儿子。与其锦上添花,不如雪中送炭,我这话虽然现实,却是至理名言。”迎春这样说道,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。在她的调剂下,李纨比小说里平和多了。

“我知道,二姐姐说这话,都是为了我好。我知道的。”探春说道。她从小被抱到老太太跟前,说是老太太疼爱孙女,可实际上,老太太最疼爱的始终只有宝玉。她从小几乎是二姐姐带大的。她也不知道,二姐姐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,那样小的一个人儿,每日要去她屋里七八遭,自己的事,她比奶娘都要尽心。自己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二姐姐教的,认识的第一个字也是二姐姐教的,对自己来说,二姐姐即是姐姐,也是母亲一般的存在。

她不是不知道对错,但是,二姐姐说的,一定是对的。

探春如此知情识趣,迎春也很欣慰。她没有邢夫人贾敏那样的本事,她能做的,就是潜移默化身边的人。

迎春真的从此对宝玉撂开了手。

旁人倒也罢了,宝玉快活了一段时间后,自己反而有些不适应了。再加上湘云被史家接了回去,宝玉没了玩伴,又不好意思去找迎春,探春又整日忙碌,也没空陪他玩。宝玉只好和袭人等丫鬟们一起玩。

可袭人她们见识有限,有些事情,她们根本不知道,也接不上话。

时间久了,宝玉难免觉得无趣。

袭人见时机到了,私下里劝道:“按理说,史大姑娘是主子,我一个奴才不该说主子的不是。可若不说,我心里也不大痛快。”

“你不是一向和云妹妹好的吗?”宝玉觉得有些奇怪。

“是,可好归好,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,你听我慢慢分解。一,二姑娘和二爷,虽是隔房的姐弟,毕竟是同出一脉,里外亲疏,二爷心里清楚。二姑娘待二爷,再尽心没有了。二姑娘那个人,没的说,从上到下,没人说她不好的。就只有史大姑娘,总嫌二姑娘管束二爷。可二姑娘管束您,一是大姑娘临走前的嘱托,二则老太太、太太也是知道的,她是姐姐,管束弟弟原是应该的。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另则,从前也有这样的状况,您如实说了,二姑娘也没生过您的气,过后待您始终如一。可这次,您听了史大姑娘的话装病,反而连累二姑娘被老太太和太太埋怨。如今,二姑娘不管您了,您心里自在了?”袭人娓娓道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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