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3 章

迎春安慰好两个妹妹,见她们情绪平稳了,才松了口气。

“二姐姐,你说宝姐姐她以后会怎样?”探春洗了脸,喝了茶,问道。

“宝姐姐的为人,你是知道的,她不会轻易认输的。”迎春说道,薛宝钗可是个心志坚定的人,小小的挫折,不会让她一蹶不振。至于忠勇侯的薄情寡义,薛宝钗也不会在乎。本来她和忠勇侯成亲就不是奔着爱情去的。情爱这东西,对薛宝钗来说,反而是个负担!

“希望宝姐姐能顺心遂意吧!”探春说道。

惜春叹了口气,“宝哥哥的话虽没什么道理,可有时候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。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成亲呢,一个人不好吗?”

迎春愣住了,她也没想到惜春思想这么超前呢?她叹了口气,21世纪够开明够先进了吧,女孩子想要单身不想结婚,都会被很多人口诛笔伐,更别说在这个时代了。

这其实也是女性的悲哀。

迎春不想说这些影响大家的情绪。

惜春却道,“除非剃了头发做姑子去,那还能清净些。”

“谁要剃了头发做姑子啊!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。还没进门,就知道是王熙凤来了。

“二嫂子。”迎春忙迎了出去。

王熙凤进来了,坐下喝了口茶,“我劝你们啊打消这念头。佛门啊也未必是清净地。你们不知道,水月庵出事了!芹儿这个混账东西,好好的佛门清净地,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。你琏二哥哥都气死了,让人将贾芹绑了来,打了二十板子撵回家去了。如今正在命人整顿铁槛寺和水月庵呢!”

王熙凤也不知道好好的大太太为何要让三春知道这些污糟事,不过出于对太太的信赖,王熙凤还是听了邢夫人的话,特特走了这一遭。

迎春立马看向惜春,果然见惜春的小脸吓得煞白。

探春埋怨道,“好好的二嫂子说这些做什么,瞧把四妹妹吓得。”

王熙凤见状,笑道,“谁让四妹妹动不动就把剃了头发做姑子去挂在嘴边。这不是给你们提个醒吗?”

“难道这世上就没个清净的地方吗?”惜春靠在探春肩上,嘟囔道。

探春用手指戳了她的额头一下,“还说!”

惜春嘟嘴不言语了。

王熙凤笑道,“这傻孩子,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真正正的清净地。你若心静了,到哪都清净,何必拘泥于以什么形式呢!”

探春笑道,“二嫂子这话颇有些禅理。”然后低头对惜春说道,“以后少看些佛经道书,少胡思乱想,比什么都强。”

惜春却不以为然,她的心是干净的,可又有什么用?东府那边是什么情况,别以为她不知道。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家,凭什么被他们带累坏了!有这样的兄嫂,这样的家庭,她以后能有什么清净日子过?如今连出家当尼姑也不成了,又能如何?

如果真到了那一日,倒不如死了干净!

迎春和探春脸都白了,王熙凤也吓着了,“你这孩子,说什么傻话呢!哪里就到这一步了!”

原来惜春无意识的将最后的话说了出来。

“这样的念头可不能有!有我们呢!哪里就到这地步了!”迎春这是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!

探春也吓着了,“可是你糊涂了!”

王熙凤也说道,“凡事有老太太、太太们呢,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哥哥嫂子给你做主!你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可怎么好!”

惜春低头不语。

迎春将惜春搂在怀里,“放心,有我们呢!”

可惜春并未将迎春的话放在心上,她虽然十分信任依赖二姐姐,可她也知道,二姐姐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,又如何能管得了她?

王熙凤一看惜春的样子就猜到她的心思,无奈的叹了口气,东府那些乱七八糟的污糟事夫妻夜话时贾琏和她说起过不少,惜春这丫头一向心思重,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。说到底,她还是个孩子呢。

二爷说得对,一个篱笆三个桩,一个好汉三个帮,家里只有若姐儿和茁哥儿两个太单薄了些,家里这些姑姑叔叔们也得团结好了,将来互为依仗,互相提携,家族才能长盛不衰。

当然,得选那些品性好的,例如贾芹这类混账玩意,那是断断不能沾的。好在贾家现在的几个,还算不错。迎春琮儿就不必说了,这是亲姑姑亲叔叔,二房那几个孩子也不错,惜春虽是东府的,可从小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,和亲姑姑也没什么区别了。

这些话翻来覆去在王熙凤肚子里已经过了好几遍了,所以王熙凤开口了。

“放心,还有我们呢,定不会让你没了依靠的。我还巴望着你们这些姑姑们将来出息了,日后给我的若姐儿和茁哥儿撑腰呢!”王熙凤这话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证。

别说惜春了,就连探春,都松了口气。

王熙凤还有事要忙,说了几句后,就匆匆走了。

迎春摸摸惜春的小辫子,“这会子放心了?二嫂子说管你,就定不会不管你。”

“就是呢,连二姐姐都不相信,二姐姐真是白疼你了!”探春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。

惜春一听急了,“我没有不相信二姐姐,我只是觉得,二姐姐和我一样,身不由己,只怕是有心无力。我常常在想,若是托生个男人就好了,士农工商,总有条路可走?可偏偏又托生成女子,身不由己,只能听天由命!”

说着说着,又哽咽起来。

探春也红了眼眶,惜春的悲伤也是她的悲伤,她也常有此感慨,若是个男人,她自会闯荡出自己的一片天地,岂会像现在这样······

迎春好悬也哭了,她更悲伤好不好?她可是确确实实享受过自由的人,真正尝过自由滋味的人,才知道自由有多可贵,失去时才有多后悔!她花了好几年才真正适应了这个身份这个时代!她自认为心智够坚定了,结果今天还是被两个妹妹弄得心灰意冷起来。

一时间,姐妹三人相对而坐,默默垂泪。

这可把几人的丫鬟急坏了,有心劝慰几句,可有碍于规矩不敢进去,只能暗自着急。

最后还是迎春擦干了眼泪,振作起来,“好好的,为这些没影子的事哭什么!难道咱们只能把命运交付到别人手上吗?退一万步说,就算将来真到了那么一天,咱们也不能逆来顺受,哪怕前路再艰难,只要不放弃,总会走出一条活路来的。”

探春也被激起了豪情壮志,横竖屋里只有她们姐妹三人,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“二姐姐说的是,咱们不能认命!就算前路再艰难,咱们也得走下去,不能轻言放弃!”

惜春左看看右看看,挽着两个姐姐的手,“我是不成的,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得保护我!”

迎春探春相视一笑,“好!”

无论如何,她们姐妹的心总归是一起的。

元春也知道了薛家的事,是从郡主口中听说的,当时元春就愣住了。过后,找了个理由回了趟贾家,询问王夫人是不是真的。

王夫人点点头,“我让凤丫头多派些人手,去把你姨妈接回来,有我,有你舅舅,总不至于让她无所依靠啊!”

元春听了这话,也不好说什么,只是心里觉得王夫人太天真了。在她看来,只怕薛姨妈不一定会回来。

难得回来一次,元春又去见了老太太,陪着说笑了一阵子,又关心了宝玉最近的功课,还顺便考察了一番未来的弟媳妇,然后暗自摇头。

末了,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,顺便去看看三个妹妹。见三人正在一处看账本,三人有商有量,十分默契。

元春一时看住了。

她年少离家,归来后没多久就出阁了,和姐妹之间相处的时日并不多,说实在话,这些兄弟姐妹之间,她唯一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宝玉,其余的,不过应个景而已。

可此时此刻,看到迎春姐妹三人的相处,她竟有些羡慕。这三人,不同母,甚至都不同宗,可相处起来却那么自然亲昵,一母同胞的姐妹也不过如此。

元春看了半天,到底没进去打扰,转身走了。

罢了,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,何必羡慕旁人的路!

贾敏那边也知道了薛家的事,她的心情比较复杂,薛家母女曾经带给玉儿不少温暖,虽然那些温暖里掺杂了不少的算计和利用,可那温暖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。所以,她不恨薛家,只恨自己信错了人,甚至还暗中出手帮过薛家,也算全了薛家姑娘的青云之路。

她当时便知道,这条青云路不是那么好走的,只是没想到艰难至此。那孩子,也是个可怜人。

其实重生之后,贾敏看开了很多,也看淡了很多事,不再像才回来时那般愤懑,满心都是仇恨。

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和如海尚在,她的玉儿不用再小小年纪背负那么多,她的玉儿,只要开心快乐的度过这一生就可以了。

想到这里,贾敏又开始思念女儿,思念丈夫和儿子了。

这可真是月儿弯弯照九州,几家欢乐几家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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