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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第五十一封信

小区没有完全限制他们出行, 但只允许每户隔天安排一个人出门采购一次。

在家待了一个礼拜,岑蔚憋不住了,嚷嚷着想出去玩。

周然坐在沙发上,怀里抱着粥粥, 把火腿肠当零食喂给它吃:“那明天你出去买菜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“不是说想出去吗?”

岑蔚叹了声气, 说:“我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玩, 我又不是想出去买菜。”

她一回头就看见粥粥前腿抱着周然的胳膊, 眼睛直勾勾盯着火腿肠。

岑蔚嫌弃地摇摇头:“这么馋肉吃也不知道像谁。”

周然掌心最后一点肉屑都被它舔光,吐着舌头哼哧哼哧地像是还要。

“没了哦,等明天吧。”他揉揉小狗的脑袋, 把它从腿上抱到地上。

岑蔚在做下一个系列的设计稿, 正没精打采地趴在餐桌上改图。

周然去卫生间洗了个手,走到她身边, 轻拍她的背提醒她坐坐好。

“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计划要去哪里、干什么, 等一好我们就走。”周然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酸奶, 投喂完小的又来投喂大的。

岑蔚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,歪着脑袋真的开始筹划起来,注意力被悄无声息地转移, 一想到雨过天晴的未来,她的心情终于没那么憋闷了。

“今年年会还会在游轮上办吗?”岑蔚问。

周然摇头:“还不知道。”

岑蔚扬起笑容, 突然充满期待:“这次去就名正言顺咯。”

周然笑了:“哪次你不名正言顺啊?”

岑蔚的生日在情人节的前三天, 本来周然想带她去江边餐厅过, 鲜花红酒烛光晚餐,浪漫老三件套,谁知道疫情突然爆发, 外头的店铺全部停业了, 连蛋糕都买不到。

零点前的五分钟, 他们躺在被窝里,卧室里漆黑一片,但他俩都还没睡。

岑蔚看着天花板,问:“三十岁是什么感觉啊?”

上了一天班,周然早就困了,懒懒回答说:“就那样。”

“我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许的愿望。”岑蔚侧过身子抱住他,对他说,“我觉得我现在想要的都可以靠我自己的努力得到,用不着许愿。”

周然圈紧她,在她额头上亲了下:“可能这就是三十岁的意义。”

秒针划过数字12时,手机闹钟铃声响了。

周然伸手摁灭,撑着胳膊翻到她身上,给她三十岁的第一个吻。

“生日快乐,三十岁快乐。”

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岑蔚捧着他的脸揉了揉,笑着说:“快睡吧。”

周然重新躺倒下去,嘴里念叨:“礼物在茶几抽屉里,明天起来自己去拿。”

岑蔚这一听还怎么睡,作势要掀开被子,被周然拽回来:“明天再看。”

“不行,这样我睡不着。”

“好吧。”周然松开手。

岑蔚一骨碌翻身下床,踩着拖鞋哒哒哒地下楼。

抽屉里除了平时堆放的杂物,还躺着一个她没见过的信封。

岑蔚拿在手上捏了捏,硬邦邦的,看大小像卡。

不会吧?

她提起一口气,屏气凝神地拆开。

“嗯?”岑蔚捏着那卡正反看了看,有些懵了。

不是银行卡,倒像是小区或写字楼的那种门禁卡。

她回到卧室床上,问周然:“这什么呀?”

“你猜。”

“快说。”岑蔚钻进被窝里,伸手去捏他的侧腰。

周然弓着背躲,抓住她手腕认输:“是新房的门禁卡。”

“新房?”

“嗯,家里几年前就买好了,不过还没精装过。”周然揉了揉眼睛,打了个哈欠。

那不就是婚房?

岑蔚表情僵住,攥着卡平躺下去,突然不知道说什么。

“周”等她刚想出声,一回头又发现周然呼吸匀称,已经睡着了。

岑蔚把那张门禁卡轻轻放到床头柜上,拍灭了小夜灯。

亲朋好友们蹲点给她送祝福,她挨个回复完,又刷了会儿手机,一直到天快亮才睡着。

在三十岁这一天,岑蔚收到的第二件大礼是一把车钥匙。

一家四口见不了面,只能打视频,岑蔚又生气又想哭:“我都说了自己买。”

岑悦彤磕着瓜子“哎哟”了一声:“你就拿着吧,我那会儿还是求着爸帮我买的呢,你这样搞得我多不好意思。”

顾可芳笑了声,呛她:“你还会不好意思呀?”

他们热热闹闹地说笑了会儿,周然从厨房出来,喊岑蔚吃饭了。

屏幕那端,顾可芳用胳膊肘拱了拱丈夫:“看到没啊?”

岑烨装傻:“看到什么?”

“你什么时候能做顿饭给我吃吃?”

“我没做过吗?你忘了?”

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,这通电话最后在两个女儿“不要吵架”、“好好相处”的叮咛声中挂断。

这两个月来周然和岑蔚从早到晚都在一起,生活里的摩擦和矛盾不能说没有,但也无伤大雅。

他俩都不喜欢吵架,也不是擅长吵架的人。

天气暖和了些,趁着出太阳的周末,岑蔚把家里的被套和床单洗了,换上了新的雾蓝色的四件套。

阳光温暖,空气里漂浮着细小尘埃,她看着空荡荡的窗台,想要不要在家里种两盆花。

周然最近闲在家里没事干,开始训狗,但教了粥粥两个礼拜了也没教会它握手,火腿肠倒是喂了不知道多少根。

本来岑蔚担心疫情严重影响收发快递,给粥粥囤了两大盒这个牌子的低盐鸡肉火腿肠,现在都不剩几根了。

看周然那副坚持不懈的样子,岑蔚叹气摇摇头,心里想以后给孩子辅导功课的任务就全部扔给他吧,这么有耐心。

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,岑蔚又愣住,回头看了客厅里的男人一眼。

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和他结婚了好多年。

岑蔚收回视线,弯唇笑了笑,把湿床单在衣架上晾好。

“教会了吗?”她走出阳台,回到客厅。

“会了一样。”周然站起身,看着地上的小家伙说,“粥粥,开饭啦。”

小狗立刻摇着尾巴奔向它的碗盆,吐着舌头作嗷嗷待哺状。

周然满意地笑了笑,看着岑蔚,一副求夸奖的样子。

岑蔚抿了抿唇,于心不忍地说出实话:“这难道还需要教吗?是条狗都会吧。”

周然板着脸白了她一眼,指责她:“就是有你这种总是泼冷水的父母,孩子才不相信它自己的能力。”

岑蔚做了个请的手势:“那您来,育儿大师。”

等三月底,春回大地,暖风驱散了寒冬的阴霾。

疫情得到控制,公司通知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上班,岑蔚看完消息后振臂耶了一声,周然的情绪却并不高涨。

他说:“你不觉得,其实这种居家办公的模式也挺好的吗?”

岑蔚看着他,眯起眼睛:“你不会还怕见人吧,小社恐?”

周然摸了摸脖子:“也不是怕,就是觉得社交没必要。”

岑蔚问:“为什么没必要?”

周然顿了顿,开口说:“人其实都是很自私的,大部分在社交中受欢迎的人概括起来无非就两个特点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可利用价值高,和会带来的麻烦少。”

岑蔚琢磨着这话,发现好像确实如此。

周然说:“就像有些人看起来随和、脾气好,大家都喜欢他们,觉得和他们待在一起很舒服,那他们自己呢?他们自己也一样舒服吗?”

岑蔚垂下睫毛,想到了自己。

周然下结论道:“所以啊,人不过都是贪图自己的安逸。”

“但是”岑蔚想到什么,问他,“如果人真的有那么自私的话,你那个时候,在蓉城,半夜看见我哭了,为什么要过来?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然后上楼睡觉啊。”

“我”周然一下子没话说了。

岑蔚笑起来:“而且,你忘了一件事,人和人在接触交往的过程中是会产生感情的。一旦有了感情,你有再大的麻烦我也愿意帮你收拾,哪怕你没有什么可利用价值我也想陪在你身边。”

她说着,伸手牵过周然,十指交叉握住。

周然问:“你是说,爱?”

“嗯。”

周然点点头,蓦地笑了。

岑蔚又举了个更直观通俗的例子:“而且你说,虽然一个人吃饭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但是不是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才吃什么都香。”

周然只能认同地点头。

窗外的树冒出新芽,绿莹莹地焕发着生机。

鸣鸟啁啾,又是一年春天。

岑蔚生于寒冬,却温柔如春花。

在过往的三十年里,她终究是被爱浇灌着长大的。

“岑蔚。”周然低声喊她的名字。

“嗯?”岑蔚看着电视机里的推理综艺,已经是第五季了。

“你”周然顿住,清清嗓子,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。

“我什么?”

“你好温暖。”

他抬手指了下窗外,语气认真道:“你像春天,我很早就这么觉得。”

难以说出口的原因不是因为这话有多么羞耻,再腻歪的话两个人都说过了。

只是因为,这不是三十岁的周然想说的,那是十六岁的他想要告诉他的女孩。

——你好温暖,你像春天。

在那段时间里,他从来没有过要表白或接触她的想法。

他并不想把她占为己有。

他只是想看着她,像他上课开小差的时候总是会盯着发呆的那株树。

他能在十六岁的时候,见过那一场明媚柔软的春天,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。

岑蔚缓缓偏过脑袋看向周然,有些看不明白他举止言谈里突如其来的生涩。

那不是她熟悉的样子,更像记忆深处某个好久不见的男孩。

她突发奇想地问:“你说,要是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做了朋友,现在会怎么样啊?”

第52章 第五十二封信

周然伸长手臂够到桌上的柠檬茶, 低头咬住吸管。

餐饮店恢复正常营业,岑蔚开始报复性消费,天天都点奶茶外卖,为了凑单还要拉着他一起不健康。

关于岑蔚提出的设想, 周然的第一反应是抗拒:“别吧。”

岑蔚盯着他:“为什么?”

周然说:“跟我做朋友, 图什么?让我帮你追周嘉诚?”

岑蔚简直无语, 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拐到哪里去了:“你怎么还记着他呀?周然, 你心眼有绿豆大吗?”

周然斜眼白她,反正他记着那会儿自己每天被班里女生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“周嘉诚去哪了呀?”。

岑蔚靠在沙发背上,两人肩挨着肩, 她畅想道:“你可以带小说给我看啊, 然后我每天给你带吃的,我们放学还可以一起回家, 你帮我做数学, 我给你抄英语, 不好吗?”

周然笑了,点点头评价:“这样听好像还不错。”

岑蔚来劲了,把剧本继续往下写:“大学我们就都考到蓉城去, 然后你呢男大十八变,我回头一看, 诶, 发现你还挺不错的。”

周然嘴角挂着浅笑, 说:“如果你那个时候认识我,你不会想和我谈恋爱的。”

听他语气肯定,岑蔚问:“为什么?”

周然想了想, 回答她说:“减肥不仅仅是要打破生理上的很多习惯, 精神状态也会受到影响, 会更容易暴躁,脾气会变差,而且这个过程可能反反复复,有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没个人样。”

岑蔚抱住他胳膊,轻声问:“那你后来是怎么成功瘦下来的?”

周然侧目看她一眼,说:“这一部分你应该不会很想听。”

岑蔚眨了眨眼睛,懂了:“那我收回刚刚的问题。”

周然笑着嗯了声。

他喝着加了薄荷叶的柠檬茶,说:“我还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最好的。”

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是站在朋友的位置上,他可能会一直喜欢她,但他不会敢来爱她。

现在才是最好的。

岑蔚点点头,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:“你猜凶手是谁。”

周然报了个角色名。

岑蔚猜了另一个人,她露出一个坏笑,说:“好,谁猜错了谁今天晚上做饭。”

周然答应完才察觉到不对劲:“你是不是刚刚去微博上看了?”

“没有啊,我最讨厌剧透了好不好?”

周然半信半疑。

等结局揭晓,岑蔚举起双臂欢呼:“耶!我赢咯。”

周然咬着牙不爽:“你肯定看过了。”

“我没有!”岑蔚拒不承认,“你自己猜错了怪谁?”

周然给自己挽尊道:“这期我没认真看。”

岑蔚:“嗯嗯,快做饭去吧,大侦探。”

周然只能愿赌服输,进厨房系上围裙。

“下次看之前上交手机。”

岑蔚乐了,这该死的胜负欲:“行,交就交。”

四月公司要组织团建,大概是之前几个月都在家憋疯了,到最后投票结果公布,排名第一的地方是北大湖滑雪场。

他们人在西南,心倒挺野,都奔着祖国的大东北去。

周然最后把时间定在了四月底,这样他们一回来就放五一,连着能有一个礼拜的假期。

这则消息一公布,公司群就被“老板万岁”刷屏了。

岑蔚也跟在里面凑了个热闹。

有个男员工接了句“老公万岁!”,不知道是手滑打错字,还是故意玩梗,毕竟公司里觊觎年轻老板的人还真不少。

他撤回的速度很快,但还是被大家单拎出来打趣,群里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。

周然也看见了,勾起唇角笑了笑,放下手机,抬头对沙发上的人说:“我还以为是你呢。”

岑蔚不以为意:“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?”

听起来就像一句摇摇欲坠的flag,周然说:“你最好不会。”

“不过你最近人气下跌不少,你知道吗?”岑蔚抿唇笑起来。

周然挑眉:“嗯?”

“齐全呀,EC部新来的小帅哥,他已经成为我司新晋流量了。”

“哦。”周然点点头,疫情期间网络直播成了销售的热门渠道,公司新招了几个员工专门负责这块,他记得是有一个小伙子长得不错。

岑蔚告诉他:“最近办公室里聊的都是他,说他不该只负责场控,应该去镜头前当主播。”

周然轻笑了声,并没有把这回事放在心上。

到了出发去吉城的那天,早上两个人是一起去机场的,但周然直接进了候机室,岑蔚先去找同事们汇合。

冬奥会在即,听他们说明年心橙也会加入到联合推广的国产品牌中,这次可不光光是来团建的,那些个高层还要见客户。

虽然在同一家公司,但岑蔚很少过问周然的工作,下了班也很少再聊,是避嫌也是不想让其他东西侵占到他们的私人生活。

怪不得昨天晚上收拾行李,她兴致勃勃像个要春游的小学生,周然唉声叹气仿佛被人胁迫来参加的。

他俩的酒店房间也不在同一层,周然问过岑蔚要不要把她换过来,被她拒绝了,不想引人注目。

白天岑蔚和同事们一起吃饭,又约好下午去雪场体验一下滑雪。

他们很多都是山城本地人,连下雪都没怎么见过,更别提这样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,仿佛抵达了童话中的神奇国度,天地开阔,白雪皑皑,他们一边排队进去,一边频频发出感叹。

岑蔚换上了臃肿的滑雪服,拿出手机拍了段视频给周然发过去,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此刻的激动心情。

周然很快回她:玩得开心。

岑蔚问:你不来吗?

周然说:今天应该没时间了。

岑蔚心疼他:好吧,辛苦了。

她手指被冻得僵硬,打错了好几个字,慢吞吞的才编辑好一条消息:好想和你一起玩。

周然叮嘱她:注意安全,别受伤。

彭皓是个爱玩的,以前就学过滑雪,女孩们都围着他去了。

岑蔚自认欠缺运动细胞,胆也小,学起来成效并不好。

但光在这茫茫雪地里撒泼打滚就很解压了,到最后他们打起雪仗来,嬉笑追逐成一片,仿佛回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。

在停下来喘气的空档,岑蔚看着眼前散落的人群,又有些失落。

——如果周然也在就好了。

庾思若看她在发呆,雪球朝她砸过去都不躲,扬声喊道:“姐,你想什么呢?”

岑蔚晃晃脑袋,抖落头发上的雪粒,喊回去:“想你姐夫!”

庾思若放声大笑:“下次一起带来呗,我看他们有人就带家属来的。”

岑蔚叉着腰叹了声气。

难得出来放松,从滑雪场回来,他们又定了附近的KTV说要去唱歌。

平时这些社畜们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就喊累,这会儿一个个又都精神抖擞,还嚷嚷着要嗨个通宵。

几十个人开了间豪华大包,胆子大的在群里艾特周然,喊他一起过来玩。

老板说自己抽不开身,但今晚他买单。

又一次齐刷刷的“老板万岁”。

年轻男女们凑在一起,光喝酒唱歌肯定不行。

有人拿了空酒瓶,招呼大家围圈坐,要玩真心话大冒险。

不知道是不是这酒瓶成精,瓶口老是指到齐全,正合许多人的意。

他小学干过的糗事都快被扒光了,不愿再真心话,这次选了大冒险。

主持人让他去抽一张卡,齐全拿了一张出来,看完后扶额闭上眼睛。

他的反应勾起众人的好奇心:“什么呀什么呀?”

主持人提高声音,读出上面的文字:“选择在场的一位异性,公主抱做十个深蹲!”

起哄声轰然炸开,他们一边尖叫一边鼓掌,都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
对齐全有好感的女孩子们屏气凝神,捋着头发,眼珠子骨碌碌打转。

有谁喊了声:“Pick me!”

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。

齐全站在那儿,脸都红了,左右看看,为难地在众人中搜寻对象。

和他四目相对上时,岑蔚正在乐呵呵地喝酒,就等着看热闹。

看他一直盯着自己,仿佛在用眼神询问,岑蔚慌了,指着自己问:“你要选我啊?”

齐全朝她走过来,笑着说:“姐,帮个忙。”

岑蔚摇摇手:“我有男朋友的啊。”

其他人想反正岑蔚也不在竞争之列,不如就让她去,没选自己是小事,但也不想看齐全选了别的女孩。

彭皓怂恿她:“哎哟,没事儿,反正姐夫又不在!”

姐夫确实不在,但姐夫从发到公司群里的小视频中把全过程看得一清二楚。

听到房门滴滴滴地响,周然把手机熄屏,扔到枕边,拉高被子裹住自己。

白天的时候他找机会把自己的房卡也给了岑蔚一张。

某人喝得醉醺醺,语调轻扬地喊:“周然~”

周然没动,也不理她。

岑蔚扑到床上:“睡着了?”

“嗯。”

岑蔚凑过去压在他身上:“那你现在在说梦话吗?”

周然无奈睁开眼睛,一脸幽怨地看着她。

“我让你玩得开心,不是让你玩得把男朋友都忘了。”

岑蔚朝他甜丝丝地笑了笑,果然还是看到了。

周然现在不想看见她这么笑,从被子里伸出手掐住她的脸颊:“你被他抱起来的时候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知道吗?”

岑蔚抓着他的手腕挣脱开,揉了揉自己的脸:“真的吗?我很努力在克制了。”

周然提起一口气。

岑蔚撅嘴去亲他,被周然摁着脸推开。

“齐全马上就会因为左脚踏进公司被开除,对吧?”她问。

这话把周然逗笑了:“我倒是那么想。”

岑蔚沉下脸色:“那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开了?”

周然挪开视线,叹了声气:“要不和大家公开得了。”

岑蔚果断拒绝:“不行。”

她坐起身,严肃语气说:“我只想做这家公司的岑总监,不想当什么总裁夫人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周然也就是随口一说。

摸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,周然用被子裹住岑蔚,把她抱到怀里:“要不这样,你加油努力干,升到总裁,然后我辞职,我给你做总裁夫人。”

岑蔚忍俊不禁,拿出手机说:“你再说一遍,我要录下来。”

“录下来干什么?”

“留着以后威胁你。”

“威胁我还要这些东西吗?”周然帮她拉开外套拉链,“你一个就够了。”

第53章 第五十三封信

岑蔚抓住他手腕, 明知故问:“干嘛?”

“睡觉。”

“我就是上来看看你的,今天自己睡吧。”

周然圈住她的腰,把脑袋靠到岑蔚身上,撒娇似的哼唧了声, 不想她走。

岑蔚笑意盈盈地戳戳他胳膊:“你多大了呀?”

周然顺势躺到她腿上, 闭上眼睛说:“再陪我会儿。”

岑蔚替他揉捏太阳穴, 今天他们是团建出来玩, 周然却是来出差的,眉宇间疲态尽显。

“工作还顺利吗?”

“不太好。”周然叹了声气,“纪清桓想争独家代理权, 但看人家那个态度, 到最后能谈下一个联名纪念品都不错了,心橙说到底还是没什么优势。”

岑蔚点点头, 对他说:“辛苦了。”

周然掀开眼皮, 安静看着她。

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, 岑蔚有些不自在,笑了笑说:“你干嘛一直看着我?”

周然收回视线:“没什么。”

就是以前一个人闷头咬牙也这么过来了,没觉得什么, 今天突然听到一句“辛苦了”,身体还是累的, 但心上的疲惫都被轻轻拂去了。

“滑雪好玩吗?”周然问。

“好玩。”岑蔚说完又改口, “不好玩, 你不在,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。”

周然呵了一声:“嘴这么甜啊?”

岑蔚加重语气:“我说真的!”

“知道了,下次再一起来。”

周然一回来就洗漱过, 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, 岑蔚看着他睡着了才走。

他们返程的航班在第二天下午, 有人一大清早组团去体验了当地正宗的早市。

岑蔚就没这个精神头了,昨天玩了一天,她一觉酣沉,睡到快中午才醒。

周然八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,问她醒了吗。

岑蔚回了句“刚醒”,起床换衣服洗漱。

周然收到回复,拨了个电话过来。

“喂。”岑蔚把手机放到耳边,嘴里含着牙刷泡沫。

周然问:“中午想吃什么?”

她含糊不清说了几个字,周然没听清楚,问:“什么瓜?”

岑蔚漱干净嘴里的泡沫,重新说:“拔丝地瓜啦!”

周然哦了声:“知道了。”

没一会儿,门铃声响起,岑蔚正在化妆,刚抹好粉底。

她起身去开门,是周然,手里提着打包袋。

岑蔚惊讶道:“这么快?”

“问你的时候我就在店里了。”周然把餐盒拿出来放到桌上。

岑蔚飞快给自己打上腮红:“马上好啊。”

周然夹了一块拔丝地瓜喂到她嘴边:“这个要趁热吃。”

糖丝甜蜜,包裹住外酥里糯的地瓜,岑蔚眼睛亮起光,点点头评价:“好吃!”

老板打包的时候就叮嘱过,这道菜要先吃。

岑蔚认真化着眼妆,周然一只手握着筷子,一只手捧着餐盒,时不时往她嘴边喂一块。

“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喂粥粥呢?”岑蔚说。

周然勾起嘴角笑了笑。

桌上还有几样当地特色菜,岑蔚指着其中一份问:“这是锅包肉吗?”

“嗯。”周然抓住机会,试探着开口,“要不要尝尝看?”

岑蔚摇摇头,把筷子伸向了旁边的地三鲜。

周然放轻语气,哄她说:“我们可以先试试,慢慢来。”

岑蔚抬眸看向他,扯了扯嘴角:“其实我不是不想吃,也不是不能吃,我是不允许我自己吃了。”

周然蹙起眉心。

“我有的时候觉得,奶奶说得也没错,又不是一命换一命,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吧,我那些纠结算什么呢?你们都和我说,不是我的错,但我觉得就是我自己不懂事,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,对不起他,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我自己,所以就当是赎罪吧。”

周然放下筷子,牵住她的手,沉声说:“岑蔚,你要真想赎罪,你更应该好好生活,健健康康的,不是用这种办法来惩罚你自己。”

岑蔚鼻子泛酸,她眨眨眼睛,声音低了下去:“他也这么说。”

“留给我的信里,说不怪我,说他这辈子没法补偿我了,他去了下面会帮我祈祷的,让我只管幸福就好了。”岑蔚提起嘴角,红着眼眶说,“哪有要死的人劝别人好好活下去的,这算什么?”

周然站起身,把她抱到怀里,揉了揉她的脑袋。

他的怀抱永远宽大温暖,岑蔚安心地依偎着,像倦鸟归了巢。

“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。”周然坦白他的无措。

“不用帮我。”岑蔚说,“没关系,我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?”

“我当然希望你能再更好一点。”

岑蔚抬起脑袋,胳膊圈着他的腰。

周然眼睛里的那些情绪被她看见了,炙热而真挚,烫得她心尖发颤。

“那我尝一小口?”怎么说也是当地特色菜,回去了就吃不到了,她劝说自己。

周然笑着点头:“行。”

有些凉了,但味道不错,酸甜口,正合岑蔚的口味。

周然问:“好吃吗?”

“还行。”太久没碰荤腥,嚼到白肉的时候岑蔚还是觉得腻,她忍住反胃感,嚼完咽了下去。

周然把剩下的肉放到她碗里:“今天就先吃这一块,回去了我往粥里加点肉末给你试试。”

岑蔚点头,乖巧地应好。

吃过午饭,她问要不要出去转转,但周然看上去兴致不高。

听见他打了声哈欠,岑蔚问:“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?今天一大清早就醒了。”

“嗯。”周然脱了外套,掀开被子躺到床上,“半夜迷迷糊糊地想去抱你,忘了你不在,捞空了,把我自己吓醒了。”

岑蔚弯唇笑起来,爬到他身边也钻进被窝里:“我还以为你认床。”

周然伸开双臂,岑蔚靠过去,这是他们都最舒服的姿势,已经是习惯了。

“准确地说是认你。”

岑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:“睡吧,到点了叫你。”

“嗯。”周然闭上眼睛,适意地叹了声气。

岑蔚一个小时前才刚醒,没有困意,躺在他身边刷手机。

彭皓一早上没看见她,在群里艾特岑蔚,问她去哪里了。

岑蔚打字回复说:酒喝多了,头疼,在房间睡觉呢。

有同事说她那里有药,可以给她送过来。

岑蔚赶紧拒绝:没事,我再睡一会儿就行,不严重!

苏晚忆突然冒泡,问大家有没有看到老板,说自己找不到他人。

同事们要么说没有,要么说好像在电梯里遇到他了,但不知道他去哪了。

周然睡得正熟,岑蔚怕是有要紧事,又不能直接向苏晚忆打听。

她小心翼翼地伸长手臂,够到周然枕边的手机。

他没设密码,岑蔚解锁后点开微信,苏晚忆五分钟前问他在哪儿。

岑蔚斟酌了一下语气,打字问:有什么事吗?

苏晚忆很快就回复:张总约您今晚再一起吃个饭,您看我需要帮您改签航班吗?

岑蔚看了看周然,思忖后替他回复:好的,我知道了。

退出和苏晚忆的聊天框,她无意中瞥了眼消息列表,才知道周然一直给她备注的是“岑总监”。

岑蔚看着那冷冰冰的三个字,纳闷又有些生气,哪有给女朋友备注这个的?

没等她叫,周然睡了一会儿就自己醒了,睡眼惺忪地问:“几点了?”

岑蔚回:“一点半。”

周然举高胳膊伸懒腰:“起来收拾东西吧。”

“小苏刚刚发消息给你,说张总约你今天晚上吃饭,问你要不要改签机票,我帮你回复了。”

“哦。”周然拿起手机。

岑蔚抱着手臂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透着不爽。

周然察觉到气氛不对劲,抬眸瞥她一眼,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为什么给我备注岑总监?”

周然没觉得什么:“你不是岑总监吗?”

岑蔚反问:“我只是岑总监吗?”

周然动了动嘴唇:“那你,那你不是也只给我备注了老板?”

岑蔚眨眨眼睛,一下子被问住了,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。

也是哦

她撇撇嘴,拿出自己的手机,点开他的微信名片,重新修改了个备注。

“现在可以了吧?”岑蔚把手机屏幕举到周然面前。

他垂眸,自己微信头像旁边赫然写着五个黑体字:老板兼老公。

她还从来没当面喊过这个称呼,周然面上没表露出什么情绪,但心里的小人已经爽得做了个滑跪。

“行。”他点点头,也点开岑蔚的微信,改了个对仗的新名字,——总监兼老婆。

“满意了吧?”

岑蔚撅着嘴哼了声。

今时不同往日,她现在越来越会撒小性子了。

周然捏了捏她的脸颊,问:“先回家还是等我一起走?”

岑蔚说:“我早改好航班了。”

周然心满意足地笑了,在她脸上亲了一口。

“那你准备怎么和同事们解释?”

“我说周总道德沦丧,拉我留下加班。”

周然觉得好笑:“公关部那么多人我不喊,偏偏要留你啊?”

“嗯啊,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呢?可能是趁职务之便想图谋不轨吧。”

周然故作严肃威胁她:“我要是在公司名声败坏,我就找你算账。”

岑蔚笑嘻嘻地说:“那正好你卷铺盖走人,我上位做老板。”

“上位做老板?”周然轻蔑地笑了声,“不太可能,上位被老板做倒是可以试试。”

“周然!”岑蔚气急败坏,拿了枕头砸他。

“反正不急着走了。”周然一只手接住枕头,另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岑蔚手腕,朝她逼近。

岑蔚瞪大眼睛,警惕地看着他:“干嘛?”

周然刚一觉睡醒,现在精神得很:“脏水都泼我身上了,我不得坐实一下图谋不轨的罪名?”

作者有话说:

晚会还有一更

第54章 第五十四封信

岑蔚翻身想跑, 被他一把拽回来压到身下。

“你想不想去滑雪?”她试图岔开话题。

周然摇头:“不想欸。”

岑蔚据理力争:“来都来了,你都没体验过。”

他语气轻佻道:“滑雪哪有你好玩?”

岑蔚抬脚踹他,被他抓住脚腕。

“嘶——”

“说了让你报个瑜伽班。”

岑蔚咬牙瞪他:“人家练瑜伽都是为了修身养性,我去练瑜伽为了你能玩更多花样?”

周然眯眼, 不满她的用词:“我都是以你的感受为先的。”

某人不仅是坐实罪名, 还变本加厉, 连带着昨天公主抱深蹲的债一起讨了回来。

晚上还有应酬, 快五点的时候,周然准备出门,岑蔚躺在床上, 运动完又犯起困来。

“要不要给你叫点东西, 吃了再睡。”周然套上外套,理着领口坐回床边。

岑蔚摇摇头:“不饿。”

“那先睡吧。”周然替她盖好被子。

“诶。”她半睁着眼睛叫住他, “少喝点酒啊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周然俯身亲在她额头上, 摸了摸她的脸颊, “睡吧。”

岑蔚又闭上眼睛:“拜拜。”

周然被她这幅样子可爱到,笑了声说:“拜拜。”

岑蔚这一觉从黄昏睡到天黑,午饭吃得不多, 她醒来时觉得胃不太舒服。

屋子里漆黑一片,她摸到手机看时间, 都快九点了, 周然像是还没结束饭局。

岑蔚点开他的聊天框, 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。

过了会儿,周然回:快了。

岑蔚又问:没喝多酒吧?

周然说:还行。

看他说话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,岑蔚皱眉, 放心不下, 拨了个电话过去。

他接得倒是挺快:“喂。”

“喝多了?”

“没有。”

听他说话的语气和状态都算正常, 岑蔚问:“还没吃完饭吗?”

“饭是吃完了。”周然没说下去,但岑蔚感觉到他的无奈和疲惫了。

她小声说:“早点回来。”

“好,吃饭了吗?”

“还没,我点个粥吧,胃有点疼。”

周然紧张起来:“怎么胃疼了?”

“白天没吃什么东西嘛,没事。”

挂电话之前,周然说:“我马上回来。”

岑蔚拿到外卖,坐下来喝了没几口,房门就传来动静。

“回来了?”

他一进门就问:“还疼吗?我买了药。”

岑蔚朝他笑了笑,坦白说:“其实没有那么不舒服,我就想你早点回来。”

周然松了口气:“没有那么不舒服也应该告诉我。”

他身上沾着股浓烈的烟草味,怕岑蔚误会,他解释说:“我没抽啊,别人抽的。”

“知道。”岑蔚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在衣架上挂好,“先去洗澡吧。”

下午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行李拿了下来,楼上的套房也退了。

岑蔚问他为什么不退自己这个。

周然给的说法是楼上那张床他有阴影了,但岑蔚觉得他就是想省钱。

等洗完澡出来,周然擦着头发,坐到她旁边:“给我一口。”

他说着凑过来张开嘴,岑蔚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他,问:“晚饭没吃饱吗?”

“没吃下。”周然叹了声气,“那个张总今天不光喊了我们这一家,去了才知道他就是想看看谁更会装孙子。”

“啊?”

周然想起来就来气:“我坐到一半就想走人了,玩我呢。”

岑蔚把粥递给周然,让他先吃。

“其实我想了一下,咱也没必要非得搞这个联名啊,到时候我们就出一个冰雪运动系列,反正大家都在蹭这个热度,谁管得了。心橙也可以找一些有潜力的运动员做代言人,我们毕竟是新牌子,也不是走国民路线的,你也说了没竞争优势,用不着非得争这个机会。”

她一番话说完,周然看着她,只笑不语。

岑蔚不好意思起来:“我说得不对吗?”

周然摇摇头:“特别对。”

“那你笑什么?”

周然咳嗽了声,开口说:“就是觉得你现在对心橙的感情不太一样了。”

岑蔚想了想,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这种变化,周然的意思应该是她终于把心橙也视作自己的一部分了。

“该说不说,这种和你并肩作战的感觉还不赖。”

周然挑眉,伸出拳头。

岑蔚也攥拳轻碰上去。

“吃完没?给我留点。”

“给你给你。”周然把打包盒还给她。

“哪有人出去酒池肉林回来还抢我夜宵吃的?”

“意思下次换你出去酒池肉林,岑总?”

“诶。”岑蔚嘴角往上翘,“再喊两声我听听,让我过过瘾。”

周然才不,不能让她太嘚瑟。

吉城没有机场,来的时候是坐着公司包的大巴车,第二天早上他们得先坐高铁去附近的城市,再坐飞机回山城。

苏晚忆已经叫好了车,在酒店大堂等他们下来,她看到周然后喊了声老板,又朝岑蔚微笑着点了下头。

走到出租车边,周然让她俩先上车,他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。

岑蔚犹豫了下,还是耐不住好奇开口问:“小苏啊,你是知道我和周总”

苏晚忆点点头:“知道啊。”

“他告诉你的?”

“也不算吧,我自己猜出来了,老板其实也没藏着掖着。”

岑蔚有些惊讶,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瞒得好,进进出出那么多次周然的办公室,苏晚忆都没起疑,原来人家一直都知道。

“而且你俩挺明显的。”苏晚忆说。

岑蔚瞪大眼睛:“真的吗?哪里明显?”

“你俩身上的味道很像。”

“香水味?”

苏晚忆摇摇头:“也不是,反正很像。”

被她这么一提醒岑蔚才意识到,他们同吃同住,洗衣液和洗发水都用的同一瓶,像也难免。

周然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来,这个话题就此打住。

路上,周然和苏晚忆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,岑蔚坐在一旁没说话。

三人的高铁座位在同一排,周然让她们两个女孩坐一起,自己去了另一边,旁边是个男乘客。

苏晚忆压低声音,凑到岑蔚耳边说:“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调过来之前,和老板的前秘书做交接工作,雨樱姐告诉我说他有的时候会阴晴不定,而且不会按时吃饭,哪怕你中午记得给他买,他也不会记得吃。但我来了之后觉得他挺好说话的呀,每天也按时吃饭,还一次让我点两份,我当时就觉得他肯定是有对象了,你又经常在饭点来找他。”

岑蔚扯了个笑,有些心神不定。

她问苏晚忆:“这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?”

苏晚忆摇摇头:“我不会和别人说的,你放心,我知道你俩想低调。”

岑蔚放下心来,朝她笑了笑。

苏晚忆又说:“谢谢你哦。”

岑蔚不解:“谢我什么?”

“你把他驯化了呀,不然我上班会痛苦很多的。”

岑蔚噗嗤一声笑了,大大方方地回:“不客气。”

山城近日气温飙升,才五月初就有了夏天的迹象。

这两天在吉城穿得厚,岑蔚没注意,回到家换上T恤短裤才发现自己胳膊和腿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。

估计是那天在雪地里磕碰到的,斑斑点点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有些吓人。

她自己没放在心上,周然却很担心,一再询问她那天有没有撞到哪儿摔到哪儿,怕她伤到骨头。

“没事儿,本来女人皮肤薄,身上就容易有淤青。”

“晚上散步的时候提醒我去药店买点活血化淤的药膏。”

“哦。”

粥粥被送回岑蔚爸妈家了,周然妈妈这两天也来过,替他们收拾了屋子。

岑蔚打开冰箱门,里面被瓜果蔬菜塞得满满当当,她看到侧面架子上有两瓶玻璃瓶装的饮料,拿出来问周然:“这什么呀?牛奶吗?”

周然回头看了一眼,伸手拦她:“这个你不能喝,是杏仁核桃露。”

“你妈妈自己做的?”岑蔚把饮料放回去,她记得之前自己还在岑悦彤家误喝过。

周然回:“嗯,上学的时候我爱喝可乐,她说不健康,就做这个给我喝,让我多补补脑。”

岑蔚哦了一声,刚要关上冰箱门,又猛地想起什么,重新取出那瓶杏仁核桃露。

“周然。”

“嗯?”

岑蔚举着饮料瓶,面向他问:“以前高中的时候有人天天往我家门口的牛奶箱里放吃的,是你吗?”

周然沉默两秒,摇头否认:“不是啊。”

岑蔚笃定道:“就是你。”

“好吧是我。”

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,岑蔚又好奇又疑惑:“为什么啊?你知道我杏仁过敏,想来毒死我?”

周然简直想翻白眼:“我哪知道你杏仁过敏,我那次被你吓死了好吗?”

岑蔚记得他当时送了好多她见都没见过的进口零食,她还以为岑悦彤被哪个富二代看上了。

岑蔚更想不通了:“那为什么?你该不会暗恋我吧?”

“我”周然清清嗓子,说,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,我以为你那个时候在家里受欺负,每天早饭都吃不好。反正你家离学校近,我每天上学都能经过,就顺路放的。”

岑蔚努努嘴,心情有些复杂,小声嘟囔说:“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在喂路边的流浪猫啊?”

周然耸眉:“还真差不多那感觉。”

岑蔚问:“你是可怜我吗?”

周然看着她,摇摇头。

“我就是心疼你。”

作者有话说:

来晚了,大家晚安。

第55章 第五十五封信

他总是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些话, 岑蔚又不知道该怎么接。

她从来没想过会是周然。

怎么会是周然。

岑蔚把饮料瓶放回冰箱,心里有一堆疑问,张口时却把话题带到了无关紧要的方向:“你那个时候哪里来那么多好吃的啊?都是进口的。”

“我小姑那个时候谈了个男朋友,他送的, 小姑就全给我和妹妹了。”

“哦。”岑蔚笑了下, “结果后来全便宜给我了。”

周然在收拾行李箱, 岑蔚靠在沙发背上, 看着他在家里忙进忙出。

之前和董依纯聊天的时候,她就发现自己以前可能误解周然了。

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能看透她多少?

讨厌她敏感懦弱、讨厌她总是察言观色没有主见的,也许都是她自己。

因为怕被人讨厌所以也不敢讨厌别人, 把自己逼成了完美无缺的样子, 像套了层玻璃,表面光滑洁净, 但里头是空的, 闷得慌。

是不是她把周然当作假想敌, 当成了一个发泄口?

时间过去太久,记忆模糊,当时的心境也忘了。

“帮我把手机拿过来。”周然对她说。

岑蔚回过神, 应了声,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递给周然。

她问:“晚饭想吃什么?”

“都行。”

岑蔚提议:“我请你去吃日料吧?”

周然抬眸:“冰箱里那么多菜呢。”

岑蔚啧了一声:“你就说吃不吃。”

“好吧。”周然指着她, “你说的你请啊。”

岑蔚笑了, 用力点头:“我请。”

第二天岑蔚要去接粥粥, 顾可芳干脆把岑悦彤和祝樾也都喊回家吃饭,一家人正式见个面。

天气热,周然从衣柜里找了件T恤穿上, 薄荷绿色的, 挺少见他穿那么鲜艳的颜色, 岑蔚觉得新鲜,忍不住多看两眼。

她问:“诶,这是我在智颖店里买的那件吗?”

“嗯,一直没怎么穿过。”

岑蔚记得这还是情侣装,当时只是随手给了他,没想到后来他还真成她男朋友了。

“但我那件不知道去哪了。”

周然说:“你可千万别去换啊。”

这话听得岑蔚不乐意了:“为什么?穿情侣装出去很丢人吗?”

周然反问她:“不丢人吗?而且大家都会回头看你。”

“哦。”

等到了家,岑蔚摁下门铃,听到屋里响起一声狗叫。

“来了!”是岑悦彤的声音。

门打开后,岑蔚看了她一眼,瞪大眼睛,指着岑悦彤身上的浅紫色T恤说:“原来是被你拿过去了啊。”

岑悦彤啃着油桃,低头看看自己:“是你的吗?一直都在我那里啊。”

估计是顾可芳收拾衣服的时候放错了,岑蔚挠了挠脖子,有些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场景。

身后响起脚步声,周然停好车,捧着一箱水果上来了。

看到他的那一刻,岑悦彤瞳孔地震,呼吸停滞。

周然也吓一愣,“呃”了一声,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空气凝固,他俩尴尬地大眼瞪小眼,岑蔚抬手捂住下半张脸,压住嘴角怕自己笑出声。

谁知道是他俩的情侣装,岑悦彤赶紧拖岑蔚去卧室:“快点,我跟你换。”

岑蔚抽走自己胳膊,拒绝道:“我不换,某些人今天说和我穿情侣装很丢人来着,谁爱穿谁穿,反正我不穿。”

周然:“”

岑悦彤拉不动她,哎哟了一声,转身喊厨房里的祝樾。

爸妈下午带奶奶去了趟医院做检查,老太太最近总是喊身体不舒服。

晚饭是岑悦彤掌勺的,岑蔚来了之后给她打下手。

岑烨和顾可芳回到家,看见女婿俩排排坐在沙发上,中间空了好大的位置,生分得像不认识。

“都来啦?”顾可芳说。

祝樾喊:“爸、妈。”

周然放下怀里的小狗,也起身打招呼。

两个女儿都陆陆续续搬了出去,家里难得热闹,顾可芳心里高兴,脸上也笑容灿烂:“诶诶。”

岑烨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,率先发现不对劲。

“咦。”老丈人微微向后仰,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评价道,“你们俩怎么二斤花椒炒二两肉的。”

祝樾和周然没说话,心里都把自己家媳妇骂了千遍万遍。

听岑烨这么一说,顾可芳也注意到了,哎哟喂了一声,跑进厨房找两个女儿:“你俩作什么怪呢?”

岑蔚张口就甩锅:“姐干的,不是我。”

“明明就是你!”岑悦彤穿着祝樾的黑色T恤,手里还拎着菜刀,气鼓鼓地瞪她。

岑蔚伸手护住自己,往后退了一步:“谁让你拿我衣服穿的?”

顾可芳叹了声气,一掌一个拍在她俩背上,换来两声痛呼。

想想又觉得滑稽,不知道谁先噗嗤一声,三个女人在厨房笑了好半天。

吃饭的时候祝樾和周然死都不肯面对面坐,两个人坐一边画面却又更诡异。

岑悦彤拿手机要给他俩拍张照片,可不是天底下所有连襟感情都那么好的。

祝樾和周然嫌丢人,拿胳膊挡住自己的脸。

顾可芳往他俩那个方向看一次就笑一次,说下次给岑烨也搞一件,岑烨听了直摇头。

岑悦彤和祝樾的婚礼本来在三月,因为疫情一直耽搁到了现在,好不容易重新预约好场地,最后定在五月二十三号那一天。

临近女儿出嫁的日子,这顿饭开始时欢声笑语,老俩口说着说着,又都红了眼眶。

祝樾在国外那会儿,岑烨和顾可芳看着岑悦彤到了适婚年龄却一直没个着落,替她着急,盼着她赶紧成家,现在心里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,他们又开始舍不得女儿。

虽说住得近平时也可以常往来,但出嫁和没出嫁,到底还是不一样的。

岑烨喝多了酒,拉着祝樾啰哩啰嗦地嘱托了好长一段话。

周然在旁边听着,抬眸看了眼桌对面的岑蔚。

粥粥趴在她椅子边,馋桌上的肉吃,岑蔚挑了些小的碎肉喂给它。

算了,周然打消心里的某个念头,还早,往后的日子还长。

婚礼前一周,岑悦彤和岑蔚都搬回家住了,祝樾和周然有的时候下班了会过来吃口饭。

顾可芳说,等岑蔚再一嫁出去,她就能彻底安心了。

岑悦彤不信:“才不会呢,你马上又会开始催我俩生小孩。”

“我不催,你俩爱生不生。”

“好,你说的啊。”

顾可芳剜她一眼,又转头问岑蔚:“小周有没有和你提过啊,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”

岑蔚吃着桃子,在和周然发微信,回答说:“没,我俩才谈多久,不着急。”

岑悦彤帮腔:“就是啊,别结婚,结婚烦死人。”

顾可芳打她,让她少说两句。

这几个月看多了电子屏幕,岑蔚总是觉得眼睛干涩,这两天戴回了框架眼镜。

有的时候分开住也挺好,之前和周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,都快没新鲜感了。

今天他穿了件岑蔚没见过的浅蓝色衬衫,气质一下子温润了起来,看得岑蔚眼前一亮。

午休时她在周然办公室,突然好奇他戴这种细框眼镜是什么样子。

“别动啊。”岑蔚说着,摘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,戴到周然脸上。

周然不近视,一睁眼只看到模糊一片,引得他眩晕发作,闭上眼睛喊:“不行不行。”

岑蔚赶紧帮他取下来,有些失望道:“还想让你斯文败类一下呢。”

周然眨眨眼睛恢复过来,看着她,挑了抹笑:“好这一口啊?”

岑蔚不承认:“没有,我就是好奇。”

“哦对了,妈让你周六那天早点来,要搬东西。”

周然应:“知道了。”

隔天早上公司开例会,岑蔚坐在会议室里,撑着脑袋打哈欠。

听到旁边的同事突然倒抽一口气,岑蔚抬起头,问:“怎么了?”

同事指了指门口,小声说:“看周总。”

岑蔚缓缓把目光投过去,却再没能收回来。

周然不知道从哪弄了副黑色细框眼镜,灰衬衣没打领带,袖子往上折了两折,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。

一路从门口走到会议桌主位,他神色如常,视线没往旁边偏一下。

岑蔚呼吸收紧,手指不自觉蜷缩,用力抓握成拳。

一直到会议开始,有人站起身开始汇报工作,她也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偷瞄他。

太犯规了。

岑蔚拿起手机放到桌下,摸鱼给他发微信:你这样很影响我工作效率。

几秒后,他的回复传来:你果然就是好这口。

不用看都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在偷笑。

岑蔚深呼吸一口气,把手机翻扣在桌上,扶额无奈。

到了下班时间,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格子间。

岑蔚拎着肩包,却逆向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。

周然没走,看样子是还有工作要处理。

“在忙呢?”

他嗯了声。

“那我不打扰你了,走了。”她作势要重新拉开门。

“站住。”周然看着她,下令道,“过来。”

岑蔚松开门把手,把包放到沙发上,朝他走过去。

镜片折射出电脑屏幕的冷光,周然靠着椅背,微微勾起嘴角,等着她走近。

那笑带着点胜券在握的意味,岑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。

她走过去,瞥了眼屏幕,上面没有邮件也没有什么文档,就开着一个蜘蛛纸牌的游戏窗口。

岑蔚被气笑了:“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呢?”

“嗯啊。”周然站起身,把她抱到办公桌上。

没等岑蔚准备好,他的吻便强势落下。

他的办公室门没锁,走廊里隐隐约约响起脚步声,岑蔚忽视不掉,却也没办法让自己推开他。

周然含住她唇瓣,近乎强势地入侵,愈发汹涌和深入。

四五天没好好待在一起过了,平时在公司打的照面完全就是望梅止渴。

一吻完毕后两人的呼吸都在发烫,周然埋在她颈侧,低声请求:“今天回家住吧,好不好?”

作者有话说:

明天休息一天~

第56章 第五十六封信

岑蔚没答应, 但也没办法直言拒绝,只是说:“才过了几天啊。”

周然抬起头,委屈巴巴的看着她:“好多天了。”

岑蔚牵起周然的手晃了晃:“我和姐难得回去陪陪爸妈,这两天要准备的事情又多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他也就是想撒个娇卖个乖。

岑蔚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:“哪里来的?”

周然不答反问:“喜欢吗?”

岑蔚诚实地点头。

她问:“你怎么就不近视呢?小时候不爱看电视吗?”

“看啊, 但我坐姿端正, 像你平时那样的, 在我们家不知道要被骂多少回。”

岑蔚捶他肩膀:“我哪样?”

周然笑着抓住她手腕:“你自己心里没数?”

岑蔚气鼓鼓道:“能不能温柔一点?符合一下你今天的人设?”

“还不温柔啊?不温柔你早趴这儿了。”

岑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:“趴这干嘛?”

周然嘴角含笑:“你说干嘛?”

岑蔚脸一臊, 拿另一只手捶他,被周然也一把攥住。

这下她像是被铐上镣铐的嫌犯,束手无策, 只能求饶:“好啦。”

周然问:“怎么感觉你这两天都不想我呢?”

“天天都能见到, 有什么好想的?”

周然松了手:“你什么时候能恋爱脑一下给我看看。”

“一把岁数了都。”岑蔚跳下办公桌,“妈今天做了鱼头, 说你喜欢吃, 走吧, 回家吃饭了。”

“嗯。”周然把桌上的电脑关了,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

同事们都走光了,岑蔚也没再避嫌, 挽着周然胳膊和他一起下楼进停车场。

坐上车,周然问:“那你明天早上上班怎么办?”

岑蔚的车留在公司了, 她说:“让我爸送好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岑蔚看他一眼:“还是你要来接我啊?”

他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, 立马答应:“好的。”

岑蔚笑着摇摇头:“你呀。”

天还没黑透, 但积聚着阴云,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强降雨。

等周然把车开进小区,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玻璃上。

回到家, 岑悦彤问他俩:“外面雨大不大?”

“大。”周然的外套上淋了雨, 岑蔚的头发也湿了。

岑悦彤拿出手机, 打电话给祝樾,让他下班别忘了收衣服。

岑蔚进厨房洗手,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。

顾可芳说:“晚上还有暴雨,要不今天小周别走了,就住家里吧。”

还没等岑蔚开口,周然就应道:“好啊。”

岑蔚回头瞄他一眼,后者无辜地朝她眨眨眼睛。

他犹豫都没带犹豫一下,岑蔚问:“那你明天穿什么衣服上班啊?”

周然回:“我车里有一套西装,等会下去拿好了。”

岑蔚皱眉,怀疑道:“你不会早就收拾好行李了吧?”

周然抬手戳她额头:“我前两天送去干洗的,想什么呢?”

“哦。”

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周然挑眉:“想说什么?”

“狗都没你粘人。”岑蔚飞快说完,拔腿就跑。

周然想追上去,但碍于不在自己家,不能拿她怎么样。

他瞪了岑蔚一眼,眼神里写着四个字:给我等着。

吃过晚饭,周然被顾可芳叫过去往家里窗户上贴喜字,正好他个头高。

岑悦彤和岑蔚坐在客厅包喜糖,姐妹俩在商量接亲那天拦门的游戏,唯恐难不倒新郎团,鬼点子一个接一个。

“让他们穿针线呢?”岑蔚提议。

“不行不行,老白在呢,这不送分题?”

“是哦。”都是医生,这种精细活对他们来说还真是小儿科。

“猜唇印?”

“这个好,祝樾那笨蛋肯定认不出来。”

在快问快答里,岑悦彤出的题目更是一道比一道变态,什么用十种语言说出我爱你、第一次约会吃了什么菜、在一起的那天是星期几。

她们又在商量婚鞋要藏哪儿,连塞粥粥那小窝里都想出来了。

周然听着,心里默默替连襟抹了把汗。

岑烨和顾可芳睡得早,洗漱完就进屋休息了。

岑蔚把自己房间让给周然,今晚她去和岑悦彤睡。

周然一开始没说什么,等岑蔚洗完澡来和他说晚安,被他一把拽进房间关上门。

“干嘛?”

周然故作严肃地批评她:“多大人了,还要和姐姐一起睡。”

岑蔚笑了,反问他:“那你又多大人了呀?”

家里没有周然适合的睡衣,他现在穿着岑蔚的一件oversizeT恤和岑烨的五分大爷裤衩。

岑蔚挣脱了一下:“松开。”

周然没动。

“不松在这站到天亮啊?”

周然眉峰上挑,卸了力道。

岑蔚掀开被子爬上床。

周然勾唇,把卧室的灯关了,走到床的另一边。

他刚一躺好,岑蔚就侧身靠过来。

刚洗过澡,她身上带着股馥郁的甜香,周然下意识地收紧呼吸。

印花被子下,岑蔚屈起膝盖,挤进他双腿之间。

双人床那么大,两个人却非得绞在一起。

岑蔚埋在他怀里,脑袋抵着他的下巴,她抬起头,嘴唇不知道碰到哪里了,周然整个人瑟缩了一下。

好像是喉结,岑蔚咬住下唇。

屋里昏黑,几缕微弱的月光渗过窗帘缝。

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,一起一伏,交错在一块,分不清是谁的。

“那个时候,我几乎不出门,就躺在这里睡觉,不知道外面下了多少场雨,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天晴,每天都浑浑噩噩的。”她轻声告诉他,“我觉得自己很糟糕,有的时候,我会侧躺着,把身体缩成一团,然后想象有一个人抱住我。”

岑蔚说:“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
周然把手掌放到她的后背上,轻轻拍了拍,手臂更用力地揽紧她:“所以那个时候让我不要什么林中小屋了,是吗?”

岑蔚点点头:“我觉得,也许人可以放弃掉所有不必要的社交,但你一定要去找一个爱人。”

他的气息暖热,唇瓣温柔落在她的额头上:“所以我来找你了。”

这一刻岑蔚想哭又想笑,她感到一种踏实而充盈的愉悦感,也许可以叫作幸福。

话语变得多余,他们找到对方的唇,用吻来表达此刻翻涌的情绪。

正值初夏时节,本来凉爽的夜晚,他俩却都冒了细汗。

“家里隔音怎么样?”周然贴在她耳边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岑蔚心脏狂跳,明明是自己的卧室,怎么感觉这儿反倒比办公室还刺激。

周然一边说,一边撑着胳膊起身:“那你忍着点。”

确实好几天没有贴在一起了,一个比平时更卖力,一个比平时更敏感。

窗外大雨倾盆,风呼啸而过。

岑蔚憋得难受,快到忍耐极限,她在慌乱中抓住周然的手腕,让他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。

这样的姿势显得像他在使坏欺负她,周然眸色凝得更深,渐渐加快了节奏。

雨声小了不少,淅淅沥沥滴在窗台上。

两个人折腾了许久才安然入眠。

第二天岑蔚起床时,身边的床是空的。

她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,看见周然穿戴整齐,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。

听到动静,他喝着粥抬起头,笑着和她说了声:“早。”

顾可芳催促道:“快去洗脸刷牙。”

她不忘拿准女婿拉踩岑蔚:“看看人家周然,一早就起来了,帮我把狗也喂好了。”

岑蔚刷着牙,偷偷翻了个白眼,她起不来怪谁?-

下了两天雨,周六终于放晴了,连老天都在祝福新人婚姻美满。

周然一早就来了岑蔚家,帮着岑烨忙进忙出。

有亲戚看他面生,问顾可芳是谁。

顾可芳笑眯眯地回:“儿子。”

这下都懂了,什么儿子,肯定是家里的小女婿。

九点多的时候楼下响起礼炮声,有人通风报信,喊新郎来接亲咯。

伴娘们排排站,拦在门口,伸手要红包。

祝樾要多少就给多少,看他态度不错,伴娘们放行让他进屋,但考验才刚刚开始。

岑蔚拿着印满唇印的卡片,让祝樾猜哪个是岑悦彤的。

这可不好认,为了不让他们作弊,岑蔚还特地让姐妹们统一了口红色号,一眼望过去根本没什么差别。

祝樾拿到卡片,装模作样地看了看,随手一指,胸有成竹道:“这个。”

岑蔚瞪大眼睛,难以置信地宣布:“对了。”

屋里掌声如雷,响起一片欢呼。

岑悦彤自己都不敢相信,一时心情复杂,既有看不到男人们出糗的失落,又因为祝樾能一眼认出来而感到欣慰。

她问:“你怎么做到的?”

祝樾看着他的漂亮新娘,回答说:“因为我爱你呀。”

大家伙齐声吁他,喊肉麻死了。

到了快问快答环节,每个问题祝樾都对答如流,一字不差。

岑蔚问到后面都不自信了,怀疑是不是她们把问题设置得太简单。

好几道都是岑悦彤翻很久以前的朋友圈才找到答案的,谁能想到祝樾记得那么清楚。

准备好的惩罚游戏一个都没派上用场,婚鞋他们也是找了一圈就很快翻了出来。

一切顺利得不像话,作为伴娘的岑蔚产生深深挫败感。

把新娘抱走前,祝樾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,右手握拳在左胸口虚捶两下。

岑蔚顺着那个方向回过头,看到了周然,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。

她上下打量男友,抱着手臂冷哼一声:“原来叛徒在这里呀。”

周然装傻:“什么叛徒?”

岑蔚气不打一处来:“祝樾给你什么好处了?”

周然伸手把她抱到怀里,讨好地笑了笑:“别生气呀,真的是姐夫厉害。”

“厉害个屁,他怎么可能连绩点多少都知道?岑悦彤都是后来查的。”

周然摁着岑蔚的肩膀把她翻了个面,推着她向前走:“走啦走啦,去酒店了。”

作者有话说:

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连襟

第57章 第五十七封信

整个宴客厅被纯白的花和墨绿的叶装扮成了油画世界里的后花园, 色彩浓郁而静谧。

新郎在舞台上念着准备好的信,他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发颤:“我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公交车上,她在我旁边哼,‘小兔子乖乖, 把肚子剖开’,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, 她也看了我一眼, 我当时就想,千万别惹这样的女孩子,然后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, 我俩撞一起了, 她的头发缠在我书包的挂件上,死活解不开, 我俩就这么认识了。”

宾客们为这段奇妙的相遇而忍俊不禁, 只有台上的两个人笑着, 悄悄红了眼眶。

“说实话,岑悦彤是我见过最无理取闹、最阴晴不定、话最多最吵的人,但她也是我见过, 最美好、最善良、最温暖、最有趣的人。她说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一边工作一边逗猫逗狗,那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下班回来逗逗她。”

他深呼吸一口气, 缓了缓, 看着她说:“真的, 真的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。”

听到这句话时,岑蔚站在舞台侧面,用手捂住皱起的脸, 一瞬间眼泪盈满眼眶。

周然听见她吸鼻子, 伸手把她拢紧怀里, 拍了拍她的胳膊。

亲眼见证一场盛大而浪漫的婚礼,在这种氛围里很难不动容。

别说岑蔚,他都有些鼻酸。

仪式完成后,新娘就要抛出象征成传递幸福的捧花。

“我去啦。”岑蔚把手机递给周然。

她还踩着高跟鞋,周然叮嘱她:“小心点啊。”

未婚女孩们都围到舞台前,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,打闹似的推搡,气氛好不热闹。

“准备好了吗?”岑悦彤在舞台上喊。

女孩们异口同声:“好啦!”

全场宾客的视线都汇聚到小小的花束上,看着它被抛高,然后稳稳落到某个年轻女孩的怀中。

她举着捧花,不可思议地张大嘴,喊:“可我刚失恋啊!怎么扔到我这里来了?”

旁边的女孩们欢呼鼓掌,对她说:“证明你马上就有新的帅哥啦!”

“对对,你的福气在后头!”

岑蔚小跑回到周然身边,接过自己的手机。

周然看了看她,开口说:“我还以为姐会直接递到你手里。”

岑蔚不以为然:“哪带这样的。”

周然扯了个笑,抬眸时嘴角很快放平。

岑蔚刚刚像是只过去充个数,站在最外圈,花来的时候也没有伸手去接。

不想要吗?

不想要捧花还是不想要结婚?

岑蔚说:“我好饿啊,有没有东西吃?”

周然停止胡思乱想,牵着她走向自己那桌,让她先吃点菜垫垫肚子。

岑蔚是伴娘,很快就得跟着新郎新娘去挨桌敬酒,祝樾和白朗睿都不怎么能喝,到最后还得靠新娘和伴娘镇住场子。

从早上忙到现在,宴席结束后,摄影师来喊他们拍张大合照。

双方父母和新郎新娘站到最中间,白朗睿原本和岑蔚站在一起,开拍前他突然往旁边让了一步,伸手拍了拍周然,示意他站过去。

两个男人今天打了照面,都知道彼此的身份,但还没有机会说过话。

他们相视一笑,互相点了个头。

岑蔚在帮岑悦彤整理头饰,并不知道这幕小插曲,她一回头发现周然在她身边,笑着挽住他的胳膊,两个人亲昵地挨到一起。

摄影师倒数三、二、一,按下快门后闪光灯亮起,将这圆满幸福的一幕捕捉在相片上。

“姐和姐夫刚刚让我告诉你,说今天你辛苦了。”下台时,岑蔚走在周然身后,替他捏了捏肩。

“应该的。”

宾客们散得差不多了,这会儿没什么外人。

周然停在台阶边,往后向她伸出手,岑蔚自然而然地跳上去,被他背到背上。

“回家好好犒劳我。”

岑蔚笑着应好-

餐饮行业的竞争一年比一年激烈,六月刚过,各个品牌就陆续推出一大批夏季新品。

去年心橙靠着薄荷系列独辟蹊径,今年他们没在新意上下功夫,反而玩起了经典。

云南泡鲁达和海南清补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地方小吃,心橙自称走访了当地多家老店,力求还原最地道传统的配方,并且打着“双南之争”的名号,顾客每下单一杯饮品就可以为对应的队伍积一分,看看谁到最后能成为今年的“夏日甜品之王”。

自从新品上市后,这个榜单就被挂在了心橙app的首页,比分实时更新,顾客们的胜负欲被挑起,有人一连喝了好多天,心橙的甜品大战还在社交平台上出了圈。

还有人建议明年让更多地区参与到“打榜”中,比如江浙的绿豆汤、川渝的冰粉、广式的烧仙草,一时间引发热议,心橙又一次杀出了血路。

周然告诉岑蔚,为了这个策划,程易昀跑完云南又跑海南,皮肤晒黑了一个度,回来后找纪清桓说这得算工伤。

岑蔚听后哈哈大笑,她看到朋友圈里好多人都在喝心橙的新品,心中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。

但她自己的工作可就没那么顺利了。

岑蔚原本想用海洋作元素设计下一个系列的周边,但稿子送到老板那里,他看完后摇摇头,觉得这种蓝色系太普通,容易和别家的创意撞到一起,散会前,他又特地强调了一边,务必注意产品的实用性。

岑蔚回到办公室,扔掉手里的文件夹,瘫坐在椅子上,长叹了声气。

平时好好一人,怎么每次一旦成为她的甲方或领导就变得那么不顺眼了呢。

岑蔚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公是公私是私,才重新打起精神。

她点开微信,用下属的口吻给周然发了条消息:老板您好,请问您还记得您之前把我挖过来的时候,信誓旦旦和我说我想画什么都可以吗?

过了会儿,他回复道:是这样的,小岑啊,这就是社会要给你上的一课。

周然说:永远不要相信老板给你画的大饼。

岑蔚回了六个点。

今天晚上周然要加班,岑蔚留在公司等他。

等她忙完自己的事,抬头一看时间都快八点了。

岑蔚走出办公室,去走廊尽头找周然。

秘书也都下班了,岑蔚敲了两下门,摁下门把手。

周然坐在办公桌上打电话,虽然今年开始他的工作重心转到山城来了,但总部那边也没办法完全放手,他最近在忙新代言人的事。

岑蔚朝他走近,用嘴形问:“快好了吗?”

周然看着她点点头。

岑蔚靠在桌边等他,手边是他的领带,估计是嫌闷所以摘了。

她随手拿起,本想帮他收好,但指尖绕着那深色花纹,心里又冒出个念头。

“好,回见。”周然说完结束语,拿下耳边的手机。

岑蔚把他的手机抽走,让他把两只手靠在一起,抻开领带从下绕了个圈。

周然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绳结,笑了声:“干嘛?”

岑蔚只说:“私报公仇。”

周然眯了眯眼,没制止她。

岑蔚今天穿的是他两年前送的那双高跟。

尖头、漆皮,侧面缀着金色的叶片。

之前觉得跟太细太高,所以不常穿,现在让她踩着高跟鞋跑都行。

岑蔚坐在办公桌沿,手撑在两侧,翘着二郎腿,鞋尖沿着西装裤的褶痕慢慢往上蹭。

那动作她做得轻而缓,带着微微颤抖,显然不太熟练,但也足够摩擦起火。

岑蔚手指摁着桌面,用力收紧,指甲盖泛起白。

她屏着呼吸,明明自己才是罪犯,却不敢去看周然此刻脸上的表情。

轻轻踩下去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吸气声。

像一个危险的信号。

岑蔚咽了咽口水。

下一秒,周然突然起身,手腕上的领带结松松垮垮,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解掉的,岑蔚本来就是胡乱绑的。

高大的身形靠过来像乌云压境,遮挡住眼前的光线,岑蔚身子往后仰,提起一口气,莫名心虚和害怕。

周然把领带团了团丢到一边,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地上。

他的手掌从她的腰向下滑,隔着包臀裙的布料不轻不重揉了下。

岑蔚从喉结挤出一声低呼,身体下意识地往前送,和他贴得严丝合缝。

“哪来那么多小脾气?”他这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怒意。

岑蔚伸手推他胸膛,但根本使不上力。

“又要我公私分明,又要我在公司也捧着你吗?”

岑蔚脸颊滚烫,为自己感到气恼:“我没有。”

她放软声音:“我闹着玩的。”

周然仍旧不动,掌控权完完全全在他那里。

他低声逼问:“做得不好能不能骂?”

岑蔚拼命点头,顺着他说:“你随便骂,是我不对。”

周然摁着她的后脑勺,发梢蹭过她的脸颊。

这混蛋男人居然咬她耳垂,岑蔚用力搡他,缩着脖子躲:“别。”

周然弯着腰,和她平视,盯着她的眼睛问:“今天是不是讨厌我了?”

岑蔚飞快掀眸看他一眼,摇摇头。

“实话?”

岑蔚咬了咬下唇,承认说:“好吧是有一点,但谁让你是我领导,哪有领导不讨人厌的,天天嘴皮子一张一合不吐人话。”
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:“但我刚刚真的就是想玩玩。”

“玩玩你往我那儿踩?”

岑蔚眨眨眼睛:“你不喜欢吗?”

周然直起身,垂眼反问:“你觉得呢?就像我掐你脖子,你不难受吗?”

岑蔚歪着脑袋,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,回答说:“不会诶,我会喜欢。”

她说得无心,但话落到周然耳朵里,听起来就不同了。

他点了点头,勾起嘴角,笑得意味深长。

第58章 第五十八封信

岑蔚嗔他:“你这什么眼神?”

周然说:“看变态的眼神。”

岑蔚挺直腰背, 严肃澄清:“我没有那种倾向。”

“我只是”她顿了顿,换了种语气,“有的时候会去幻想那种极端的画面,比如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, 或者是掉进水里, 就是, 我总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受害者。”

岑蔚挠挠脖子:“你会不会觉得我心里阴暗啊?”

周然摇摇头, 看着她,认真道:“每个人都有点奇怪的癖好,这很正常, 我们的大脑那么复杂, 有些想法我们自己都理解不了,其实大家都带着点神经病。”

岑蔚问:“那你的癖好是什么?”

周然撇开视线, 把衬衫领口的扣子重新扣好:“我没有, 我就是个普通人。”

“切。”岑蔚才不信, 她随口猜测,“制服?”

“什么制服?”

“就那种空姐啊、护士服啊什么的。”

周然不屑地冷哼,摇头否认。

“那是什么?”

周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, 转移话题说:“走吧,回家了, 饿死了。”

“告诉我嘛。”岑蔚抱着他胳膊追问。

“真没有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岑蔚勉强信了。

离开办公室之前, 周然把桌上的领带捡起一带拿走。

回家后, 没等岑蔚反应过来,她的两只手就被人抓住,利索地反绑在身后。

岑蔚心跳漏了半拍, 问:“你想干嘛?”

周然的声音从上方落下:“一报还一报, 听过吗?”

他绑得紧, 岑蔚试着挣脱,但只是让皮肤蹭得更疼:“不刚还说饿死了吗?”

“这个能忍,但有的忍不了。”

入了六月,山城的天气已经很是闷热,时不时地下两场雨,天空总是灰蒙蒙的。

眼前发白的前一刻,周然用嘴唇代替指腹,吻住岑蔚。

“喜欢吗?”他哑着嗓子问。

岑蔚剧烈地喘息,说不出话,像是还浸在余韵里走不出来。

她点点头。

这种故意被制造出来的窒息感明知安全又充满危险,她的感官在受到虐待,她的心脏在猛烈收缩挤压,但她的大脑传递出一层层让人着迷的快感。

周然亲了亲她脖子上的指痕,他控制着力道,但女人皮肤细薄,很容易就留下印子。

“但我不喜欢。”他说,“像我在欺负你。”

“没有。”岑蔚喘了声气,平复呼吸,“你在取悦我。”

周然收紧手指,继续吻她,或吮或咬,时轻时重。

“在窒息之后拼命呼吸,就像一下子吃了很多颗薄荷糖,你的每下呼气吸气会比平时更清楚、更用力,那会给我快感。”岑蔚告诉他,“我喜欢那一个瞬间。”

周然亲了亲她的耳朵:“知道了。”

这一晚她明显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愉悦。

夜深时,岑蔚翻身抱住周然的腰,嘟囔了句:“我好爱你。”

周然听到了,但故意装聋:“什么?”

这种话岑蔚绝对不会说第二遍,所以她说:“晚安。”

周然弯了唇角,揉揉她的头发:“晚安。”-

周六那天是周然爷爷的七十五岁寿辰,杨玉荣让他也把岑蔚带回家吃饭。

上次来还是除夕夜的时候,周然喝醉了酒,岑蔚来接他。

那次匆匆忙忙,也没有进屋,现在终于能好好正式见个面了。

礼物是周然挑的,一盒祁门红茶。

“爷爷好。”岑蔚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,“周然说你爱喝这个。”

“诶,谢谢。”老爷子对她笑了笑,让他俩快坐。

他们周家人的性格和外貌都一个样,拙于表达,平时总爱板着张脸,对谁都不太热情,其实心里都是软的。

家里来了好多亲戚,周然带着她挨个叫人打招呼。

婶婶李明英见了岑蔚尤其喜欢,拉着她说了好多话。

“我家里也有一个女儿,就是一直在外面上学,不怎么回来。以后让周然多带你回家吃饭,陪陪我们。”

岑蔚乖巧地点头。

周然最后带她去楼上房间看了小姑,几个月前确诊癌症复发,小姑比以往更消瘦,面色苍白,看起来无精打采的。

“要带你下去坐坐吗?”周然帮她把窗帘拉开,今天出了太阳。

“不了,太吵。”小姑向岑蔚招招手,示意她坐过来。

“你就是岑蔚呀?”小姑看着她,笑眯眯的。

岑蔚点头,喊:“小姑。”

“谢谢你看上我们家然然哦。”

周然插话说:“怎么被你说得我很不值钱。”

小姑白他一眼,悄声对岑蔚说:“他好早以前就给我看过你照片了,我还以为他追不到了呢。”

岑蔚茫然地抬起头,看向周然问:“追?”

周然挠挠脸,默不作声。

在小姑房间里聊了会儿,她就赶他们下楼去客厅里热闹热闹,别一直在这里陪她。

周然说:“给你买了水果,想吃什么让奶奶给你拿上来。”

小姑挥挥手,赶他俩快去吃饭。

老房子的楼梯一踩上去木板咯吱响,岑蔚抓着周然胳膊,小心翼翼地迈步:“你爸爸和小叔长得好像啊,我刚刚差点认错了。”

周然说:“他俩在双胞胎里其实不算特别像。”

岑蔚惊讶地张大嘴:“是双胞胎啊?”

“嗯,所以我奶奶生完他俩身体一直没恢复,很晚才生了我小姑,她就比我大了六岁。”

那也就是还没到四十岁呢,岑蔚叹了声气,问:“小姑没结婚吗?”

“结过,后来又离了,也没生小孩。”

岑蔚点点头:“没小孩也是好事。”

踏下最后一级台阶,周然牵住她:“走吧,开饭了。”

周然没去男人那桌坐,就陪在岑蔚身边。

姑婆们打趣他:“哎哟,怕我们欺负她呀?”

小叔也喊他过去:“就是啊,然然快过来。”

周然一口回绝:“不去,我不喝酒。”

“我看然然将来也是个怕老婆的。”有人对杨玉荣说。

“不好吗?我还羡慕我们岑蔚呢,什么时候周建业能在外面吃饭不喝酒,我都要烧高香了。”

桌上哄笑一片,岑蔚低下头,用手背贴了贴脸颊。

他们两个小辈,插不进三姑六婆们的话题,安静地吃着菜。

“就是儿子,我那天见到彭春晓了,笑得特别开心。”

“那她原来那个儿媳妇呢?”

“不知道噻,也怪可怜的。”

“谁让她肚子不争气,现在好了,小三带着儿子进门了,啧啧。”

“我看也就是生了个儿子,要生个女儿不会认的。”

李明英端着菜出来,听到她们在聊的八卦,说:“生女儿怎么了?我们家周以比谁差吗?你们看看蓉茵家小儿子,又打架被拘留了,我看女儿才好。”

周然偏头看了岑蔚一眼,拍拍她的手:“饱了吗?”

岑蔚心不在焉地抬起头:“啊?”

周然说:“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。”

“哦,好。”岑蔚站起身,喊一直帮忙上菜的婶婶过来坐。

杨玉荣看见岑蔚过来了,问她怎么了。

“阿姨,要帮忙吗?”

杨玉荣招招手:“不用不用,你快去吃饭。”

“没事,我吃饱了。”岑蔚接过她手里的菜,“我来洗吧。”

“怎么能让你洗呢?”

岑蔚说:“我又不是客人,我是吗?”

杨玉荣欣慰地笑了笑:“不是,你当然不是客人。”

没一会儿,周然也进来了,往锅里看了眼:“在做什么呀?”

“毛血旺,等会炒个虾。”

周然撩起袖子:“我来吧,你出去吃。”

杨玉荣不放心把厨房交给儿子:“你来?”

周然使了个眼色:“嗯,我来。”

杨玉荣瞄了眼岑蔚,放下锅铲,解开围裙说:“行行行,给你表现的机会。”

岑蔚把生菜洗干净,擦了擦手。

厨房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,她从背后抱住周然:“我没事。”

“真的?”姑婆们爱八卦惯了,但刚刚那话他听了心头都一刺。

岑蔚向他坦言:“其实我还真的想过,如果我是男孩的话,他还会想把我送给别人养吗?但要真是那样,芳琴阿姨怎么办?怎么样都是错的,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个错误。”

周然皱紧眉头,回过身握住岑蔚的手。

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泡,厨房永远最具人间烟火气息。

岑蔚抬起头,郑重地对他说:“你放心,我以后不会觉得自己不幸了,我被那么多爱人着呢,我很幸运。”

周然在她额头上亲了下,把她搂紧怀里。

他一抬眸,看见杨玉荣根本没走远,瞪着眼睛朝他指了指灶台,生怕他毁了她的毛血旺。

周然无奈地点点头,松开岑蔚问:“虾你来做?”

“好呀。”

吃过饭,周然被小姑叫上去了。

杨玉荣带着岑蔚进了老房子的储物间,里头堆了很多周然周以小时候的东西,她想让他俩带点走,放到自己家里去。

“这一箱都是他的书,那个时候我说帮他卖了,他死活不肯,又不看了。”

岑蔚打开收纳箱,里头是各式各样的推理小说,纸页早就泛黄,封面也褪了色。

最上面的那本是阿加莎的《无人生还》,也是他俩高一时结仇的渊源。

岑蔚蹲在地上,饶有兴致地翻开,发现扉页里还夹着一张信纸。

看到信的抬头上居然是自己的名字,岑蔚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。

正文里只有一句话,字迹工整,写着“新年快乐”,后面跟着一个突兀的“我”,不知道是不是没写完。

视线往下几行,她看到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,“讨厌你”,笔力深刻,像是写的时候带着满腔怨气。

岑蔚捏着陈旧的信纸,懵了。

第59章 第五十九封信

“这还有本相册呢, 我自己都忘了。”杨玉荣从架子上找到一本老相册,递给岑蔚说,“你看看。”

“诶。”岑蔚回过神,把信纸折好, 塞进自己包里, 伸手接过那本相册。

她翻开封面, 问:“这是周然小时候的照片吗?”

“对, 等会你们带走,放家里去吧。”

岑蔚看着照片上围着口水巾的婴儿,不自觉笑弯了眼睛:“好。”

里头收藏着周然从小到大的照片, 他下楼的时候, 岑蔚正翻到初中时期。

“看什么呢?”

岑蔚抬起头,朝他笑了笑。

周然走近一看, 居然是在看他的黑历史, 赶紧伸手想去抢。

岑蔚侧过身子躲他, 嘴里说:“你小时候好可爱哦。”

“后面就不可爱了,别看了。”

岑蔚问他:“怎么初中胖了那么多?”

杨玉荣在旁边插话回答:“他那个时候长身体,一顿吃三碗饭, 个头一下子就蹿起来了,他奶奶做的鸡腿, 一个人能吃一盆。”

周然哎呀了一声, 打断杨玉荣, 让她别说了。

岑蔚把相册抱在怀里,决定带回去好好研究。

“这还有他大学毕业的照片呢,要不要也拿走?”杨玉荣问岑蔚。

“要要要。”

“这个是小以的, 这个是”杨玉荣脸色倏地一僵, 抬头看向周然。

岑蔚好奇地凑上去, 看了眼,挠挠脸,微微提起嘴角笑了笑。

周然沉着脸色抽走那张照片,随手扔到一边,拽着岑蔚的胳膊往外走。

“妈,我们走了啊,订了下午的电影票。”

杨玉荣应道:“诶,晚饭回家吃吗?”

“再说吧。”

坐进车里,岑蔚捋着头发,轻飘飘地开口说:“挺漂亮的,是她吧?”

能一起穿着学士服出现在合照上,应该就是那个女孩了。

周然一只手搭着方向盘,偏头看岑蔚,没吱声。

岑蔚问:“你家里人都认识她呀?”

周然回答说:“有一年暑假她和几个同学来山城玩,我就带他们回家吃了个饭。”

“哦。”岑蔚点点头,嘴角始终挂着浅笑。

周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,递给岑蔚说:“放你包里吧。”

岑蔚接过卡,看了看问:“这什么?”

周然叹了声气:“小姑给的,都是她攒的私房钱,六万多吧,让我给妹妹,说的话和交代后事一样,我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事和我爸妈说。”

岑蔚把银行卡收进肩包的夹层里,替他想了个办法:“要不这样,你去往这张卡里再添一点,凑个整,等妹妹回来呢,你给她的时候就说是你和小姑出的零花钱,和你爸妈那边也这么交代。”

周然想了想,点头应好。

他启动车子,眉头的褶皱舒平,说:“果然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在。”

岑蔚合上包,又想起里头那张信纸。

她记得之前说起高中的事,她还问过周然,是不是里头夹着情书他才不肯借给她,他说不是,还说是自己在上面写了她的坏话。

岑蔚当时以为他开玩笑的,现在看来竟然还是真的。

但,为什么呢?

她其实能感觉出来,但又不敢确定。

她唯一能肯定的是,很早之前,周然就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关注她。

“周然。”岑蔚轻声开口问,“那次咱俩被叫到办公室去,你放学后来找我,本来想跟我说什么啊?”

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
“刚刚看到你以前的照片,就突然想起来了,问问。”

“想道个歉吧,还有”周然顿住。

岑蔚安静地看着他,等他说下去。

周然说:“还有那天本来想送你一盒巧克力的。”

“为什么要送我巧克力?”

周然看她一眼:“看样子你忘了。”

岑蔚茫然地眨眨眼睛:“什么事啊?”

周然摇摇头:“没什么,不重要了。”

岑蔚哦了一声,没再追问下去-

下课铃打响,教室里吵得像蜜蜂嗡鸣,后排男生们嘻嘻哈哈,又把宣传委员刚出好的黑板报蹭花了。

“岑蔚,我想上厕所,你帮我发一下呗。”

“好。”岑蔚接过那沓团员证,从椅子上站起身。

她低着头,一本一本翻开看名字,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了前面的人。

“小心。”

岑蔚抬高视线,是班里最高的那个男生,她低下头从手里翻出一本团员证,打开确认了一遍,递给他说:“这个是你的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岑蔚刚刚看名字的时候瞥了眼,发现他是十二月生的,随口问:“你这个月生日啊?”

周然愣了瞬,点头说:“嗯,三十号。”

“那快了。”岑蔚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口袋,找到一块巧克力,说,“提前祝你生日快乐。”

周然低头看着她掌心的巧克力,心里五味杂陈。

这包装他认识,是他放她家门口的。

岑蔚看他不接,往他面前又递了递:“你可以试试看,牙膏味的。”

“啊?”

岑蔚笑了下:“就是薄荷,不难吃的。”

“你喜欢吃这个啊?”

“嗯,还行吧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岑蔚拿着剩下的团员证,继续发给同学们。

黑绿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里,十二月的冬天,他却掌心湿热,人也快要融化。

小姑问他,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。

周然毫不犹豫说:“薄荷巧克力,你上次给我的那种。”

正值元旦,前一天他看见周以在给朋友们写贺卡,嘲笑她小女生。

晚上坐在书桌前,周然看着面前的巧克力,又后悔没找她要张明信片来。

翻遍书房也只找到了单调朴素的信纸,周然握着黑色水笔,端端正正地写下了新年快乐四个字。

下一句刚写好一个“我”,他又词穷了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想想还是算了,酸唧唧的,太小女生了。

写到一半的信纸被他随手夹进手边的小说,并不打算送出去。

元旦三天假期转眼就结束,很快就要期末考。

返校后,不知道为什么,班级里出现了他和岑蔚的八卦。

一男一女被同时叫到办公室,够这群无聊的高中生发散思维,编写剧本了。

周然知道同学们没有恶意,也没人会当真,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怎么可能。

但岑蔚急了。

他听到她说:“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?我又不瞎。”

那时周然表现得很平静,有同学回头来看他的表情,他若无其事地翻开手边的书,权当没听到没看到不知道。

信纸掉了出来,周然觉得扎眼,拿笔在上面加了一句话,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,纯粹想要发泄。

“周然,你有什么吃的吗?”旁边的周嘉诚喊他。

周然头也没抬,摸到桌肚里的巧克力,给他丢了过去。

“谢了啊,兄弟!”

周然啪一声合上书,烦躁地叹了声气。

课桌上总有些凹凸不平的划痕,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学生留下的。

那上面藏了很多秘密。

周然的秘密,叫作他最讨厌的人也是他最喜欢的人-

六月中旬,岑蔚跟着周然去蓉城出了趟差。

好久没回来过,故地重游,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身份。

岑蔚是带着一份杯套的设计方案来的,和沈总聊完后,她走出办公室,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周然,问他在哪里。

今天心橙有一个广告拍摄,他说他在现场,让她下来找她,还说有惊喜。

“什么惊喜?”岑蔚举着手机,摁下电梯按钮。

周然还是卖关子:“你来了就知道了。”

“岑蔚?”

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,岑蔚回过头,惊喜道:“雨樱,好久不见啊。”

“好久不见。”张雨樱抱着文件夹上下打量她,“你变得好不一样哦。”

岑蔚莞尔笑了笑。

“你是下去找周总吗?”张雨樱问。

“嗯。”

周然离开总公司后,夏千北接管了他的品牌部,现在张雨樱也是他的秘书之一。

她对岑蔚说:“我正要去找夏总签字。”

“那一起走吧。”

“今天是谁在拍广告啊?”路上,岑蔚问张雨樱。

“楚星宇,你知道吗?你看他最近演的那部姐弟恋了吗?”

剧没看,但人岑蔚认识,她怔了怔,弯唇笑了,原来周然说的惊喜在这儿呢。

走到门口时,张雨樱捂着嘴,把脑袋凑过来,抬手给她指了个人,压低声音问:“看见那个女人了吗?”

岑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,站在那儿的女人穿着一身黑白裙装,高跟鞋衬得小腿纤细匀称,长发用鲨鱼夹随意盘在脑后,气质干练。

她在和摄影师沟通什么,面容严肃而认真。

岑蔚点点头,表现自己看到了。

张雨樱在她耳边小声八卦说:“她叫林舞,是圈里挺有名的经纪人,也是我们周总的大学同学,听说两个人关系匪浅哦。”

“林舞?”岑蔚低声念了遍这个名字。

下一秒,她看见女人转身向一旁走去,灯光设备阻挡视线,但周然个子高挑,很容易就看见。

两个人站到一起,有说有笑,气氛截然不同。

看到女人侧脸的一刻,岑蔚认出来了。

林舞就是周然毕业照上的那个女孩,虽然穿着打扮和几年前完全不同,但就是她。

“我以前就觉得他俩看起来很登对,是吧?”张雨樱一脸姨母笑。

岑蔚提了提嘴角,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。

“那个,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忘了跟沈总聊,我再上去找她一趟。”

“哦,行。”

岑蔚转身推开玻璃门,脚步匆匆地离开。

作者有话说:

不会有误会了,放心。

第60章 第六十封信

周然抬腕看了眼表, 忍不住向门口张望,已经过去十分钟了,怎么人还没来?

夏千北看他魂不守舍那样,挥挥手说:“去找岑蔚吧, 这儿也没你事了, 我盯着就行。”

“不是。”周然取出手机, 想看看岑蔚有没有给他发消息。

张雨樱把下一份文件打开递给夏千北, 听到他们的对话,出声问:“是找岑设计师吗?她刚刚和我一起下来的,说有事找沈总又走了。”

周然抬眸看向她:“什么事?”

张雨樱摇摇头: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夏千北握着钢笔, 在纸张上签下名字, 说:“快去找你老婆吧,下午还能抽空去玩玩, 难得回来一趟。”

“那我上去看看她。”周然抬手和远处的林舞打了声招呼, 示意自己先走了。

对方朝他点了个头。

周然拍拍夏千北的胳膊, 交代说:“帮我好好盯着。”

“我你还不放心吗?”

夏千北合上手里的文件夹,递还给张雨樱,却见对方瞪着眼睛像是被人定住了。

他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 吼了声:“嘿。”

张雨樱吓得一颤,眨眨眼睛, 抬起头:“夏总。”

“想什么呢?”

张雨樱抿了抿唇, 小心翼翼地开口问:“周总和岑设计师, 他们,是不是在一起了?”

夏千北挑高眉毛:“你不知道啊?”

张雨樱摇摇头,抱着文件夹的胳膊用力收紧。

夏千北嘀咕说:“我还以为是公开的秘密了。”

张雨樱有些地僵硬笑了笑, 恭维说:“他们好般配哦。”

一想到刚刚嗑错cp还舞到人家嫂子面前, 她就恨不得往自己嘴上抽一巴掌。

“咖啡到了吗?”夏千北问。

“到了。”张雨樱说, “我去门口拿。”

夏千北点头。

把冰咖啡分给工作人员们时,张雨樱看着杯套上的“多喝咖啡,少谈是非”八个字,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-

周然大步走出电梯,回到十六楼,拨了个电话给岑蔚,但无人接听。

他去了趟沈沁办公室,发现岑蔚并不在那儿,沈沁说她后来也没有再来过。

周然拧着眉头,总觉得心悬在空中,四周摸不到边。

他正要往外走,路过茶水间时无意间往里看了眼,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里头没有其他人在,周然推开门进去,松了口气,说:“怎么在这里?”

岑蔚闻声抬起头,手里捧着个纸杯,解释说:“哦,我刚刚肚子不舒服,想找点热水喝。”

她这两天刚好是生理期,周然走过去,替她揉了揉小腹:“没事吧?还疼吗?”

岑蔚摇头:“没事。”

周然告诉她:“你那小偶像在楼下拍广告呢。”

岑蔚提起一口气,故作惊讶道:“楚星宇啊?不会吧?”

“嗯,带你去看看。”周然说着就牵起她的手。

“不去了。”岑蔚拉他回来,“不打扰他们工作了。”

“没事的,去看看。”

“算了。”岑蔚喝了口纸杯里的水,“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比较好。”

周然听到这话,乐了,掐着她的脸颊说:“没想到你还是理智粉呢?”

岑蔚佯怒瞪他,拍开他的手。

周然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,问:“我去楼下给你买杯热牛奶?”

岑蔚摇摇头,冷不丁地开口问:“诶周然,你和林舞是怎么认识的啊?”

周然愣了愣,没立即回答。

岑蔚又问:“她就是你前女友吧?”

“嗯。”

岑蔚拿肩膀轻轻撞了撞他:“是不是你对她一见钟情啦?”

“不是。”周然说,“学校操场上认识的,我俩总是在大晚上跑步,一次两次就眼熟了。有一回她脚崴了,我扶她起来,就说上话了。”

岑蔚问:“那后来是怎么在一起的?”

周然蹙眉:“干嘛突然想知道这个?”

“好奇嘛,就问问,不能说就算了。”

“能说。”周然顿了顿,开口道,“她是那种包容性很强的人,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别人的心情,也能提供建议。怎么说呢,就和她现在的工作一样,她很会塑造一个人。”

岑蔚点点头,声音低了下去:“所以是她改变了你吗?”

周然没说是:“她帮了我很多,所以我那个时候挺依赖她的,她问要不要试试在一起,我答应了,但真的变成男女朋友又觉得还是不合适。她说她可能只是享受那种被人信赖的成就感,并不是真的喜欢我。所以我们还是做回了朋友。”

话说到这里,周然觉得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,但岑蔚问了一个他始料不及的问题。

“那你呢,你是真的喜欢她吗?还是单纯的依赖?”

周然一下子没法回答,只说:“这已经没有意义了。”

岑蔚垂着脑袋,自顾自地说:“是喜欢她的吧,你肯定没有告诉她你的想法,万一她也是怕你只是依赖她呢?说不定你那个时候挽留了,结果会不一样。”

周然听着她的话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他盯着岑蔚的脸,想仔细分辨她的表情,她的语气太平静了,客观冷静得太像个旁观者。

他原本担心她会吃醋,可没有,岑蔚不仅无动于衷,甚至还替他的过去感到惋惜。

周然突然就慌了,心里没底,摸不透岑蔚在想什么。

他的声音随着脸色一起沉了下去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怎么了?”

岑蔚抬起头,直视他的眼睛,缓缓启唇说:“我只是想知道,周然,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你主动争取来的吗?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呢?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吗?”

她越说语气越重,这样的岑蔚让周然感到陌生,因为陌生又害怕,他一下子怔在原地,喉咙口发不出声音。

岑蔚缓了一口气,低下头,没再看他:“我希望是我想多了,但是,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过我,是不是?”

在听到“喜欢”的时候周然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,他问:“为什么希望你想多了?”

岑蔚咬着嘴唇摇摇头。

“也不是喜欢,就是”周然清清嗓子,想找到一个合理的说法。

好感?觉得你很有趣?好像都不太对。

他放弃挣扎,点头承认:“对,喜欢你。”

岑蔚看着他,嘴里说了声:“难怪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周然摸了摸脖子。

岑蔚取出包里的信纸:“那天在你家看到的。”

周然展开,看到上面幼稚的字迹,笑了声说:“我自己都忘了。”

他把纸重新叠好,还给岑蔚:“现在高兴了吧?”

岑蔚撩起眼皮,眼底红了一圈,嘴瘪着,看上去委屈巴巴的。

周然赶紧朝她走近一步,弯下腰,和她视线相平:“怎么还哭了?”

岑蔚吸了下鼻子,眨眼间眼泪不争气地掉出眼眶,她搂住他脖子抱上去,下巴抵着他的肩膀,说:“我们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。”

“啊?”周然听得一头雾水。

茶水间有面透明玻璃窗,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,但现在岑蔚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
她对周然说:“我就是觉得好像你爱我更多一点,我们之间突然不公平了。”

“这算什么公不公平?”周然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而且我也没那么喜欢你,高二就把你忘了。”

岑蔚着急地跺脚。

她越这样,周然越想笑。

他搂紧她,怀抱里的充实感蔓延到心脏,终于踏实了。

“还是有的。”周然想起刚刚那个问题,她问他有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。

“你啊,我不是后来去找你了吗?”

岑蔚没说话,过了会儿,周然感觉到肩膀上的衬衫湿了。

他松开手臂,捧住岑蔚的脸,擦了擦泪痕:“不哭了。”

岑蔚的眼泪成珠往下掉,止也止不住,抽泣着说:“可是你人生最重要的几年都是她陪着你,我和你连高中毕业照都不在一起。”

她越说越伤心,哭得完全不顾形象。

周然只能把岑蔚按回怀里,无奈又好笑,她的泪点怎么在这儿。

“我才几岁啊,怎么就最重要的几年了?”周然说,“以后的日子这么长,都是你的。”

岑蔚还是低声呜咽。

她不是吃醋,也不是嫉妒,她只是很羡慕那个人。

出茶水间的时候,岑蔚让周然走在前面。

他评价此举为欲盖弥彰。

夏千北和张雨樱恰好上来,四人在公司门口迎面遇上。

两个男人在说话,张雨樱偷偷瞄了岑蔚一眼,见她脸上挂着微笑,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。

张雨樱松了口气,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多嘴。

“那我们先走了。”周然动作自然地牵起岑蔚的手。

夏千北应了声:“晚上见。”

“晚上见。”

一走出公司门,岑蔚赶紧抽回自己的手,问周然:“你不怕被他知道啊?”

周然重新牵住,说:“他早知道了。”

岑蔚惊恐地瞪大眼睛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夏千北早知道了。”

岑蔚担心道:“他不会告诉大老板吧?”

周然说:“纪清桓也知道。”

岑蔚一脸问号:“你不是说他明令禁止办公室恋爱吗?”

周然都快忘了这茬,转过头朝她笑了下:“我那就是逗你的。”

岑蔚气结,抬腿想踢他。

“所以打算和我公开了吗?”周然问。

“不,你想的美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刚刚周然和夏千北说话岑蔚听见了,叮嘱他说:“晚上少喝点酒啊。”

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?”

“啊?都是公司高层,我去不好吧?”

“又没让你作为员工去。”周然捏了捏她的手,“你是家属。”

岑蔚咬住嘴唇,想让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看上去不那么明显。

“好吧。”她勉为其难地答应,其实心里乐开了花。

写字楼外晴空万里,空气已经开始闷热。

很久不坐地铁了,走进站口时看到熟悉的格局,岑蔚有些恍如隔世。

有地铁到站,轰隆隆地一阵响。

她说的话周然没听清,茫然地看着她。

于是岑蔚踮起脚尖,在他耳边重新说:“我会更爱你的。”

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,但他的眼睛告诉她,他在笑。

作者有话说:

明天休息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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