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爱世人

乌龙, 陶竹都没办法面对蒋俞白,一看见他,她就想起的语气。

怎么说呢,反, 陶竹都觉得这事儿离谱。

理由去解释她为什么要把发票给他, 只好暂且把这场乌龙搁置到一边,

好在集团财年临近,蒋俞白会议繁多, 陶竹忙于学业, 机会,她的躲。借着这个时间, 陶竹省吃俭用攒了些的钱, 用生活费给蒋俞白买了根钢笔。

她是在学校附近的商场买的, 三百四十块, 她知道这个价格在蒋俞白眼里不算什么,她只是想从侧面向蒋俞白证明,她真的不缺钱。更不是因为想找他报销饭钱, 才把发票给他的而已。

蒋俞白再来顺路接她,已经是元旦的事情,冬天昼短夜长,等到陶竹上车,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。

蒋俞白忙了将近半个月,刚休息下来,闭眼倚在后座假寐,乏到听到她上车的声音都懒得睁眼。

陶竹没打扰他,隔着帆布书包捏了捏钢笔盒的痕迹,确定装在书包里了, 放下心来。

但是,如果在车上不能给他,什么时候给他呢?在家给的话,如果有其他人看见,会更奇怪吧。

她捏着钢笔,不自觉频繁回头看他,希望他能在车上醒过来。

蒋俞白手机响了,睁开眼就看见前头那个白校服轱辘来轱辘去,他闲散地笑了声,“怎么着?屁股上长钉子了?”jiqu.org 楼兰小说网

陶竹彻底回过身,咬牙切齿地说:“没!有!”

蒋俞白就是爱逗她,看她嘴笨说不出话的样儿,他唇角弧度越勾越深。

刘明的眼神朝陶竹的方向斜了一下,又迅速收回来看路。

他开车,蒋俞白不问话他向来不会主动打扰他休息,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自己的想法。

以前蒋家兄弟俩一起在车上,蒋俞白烦闷,蒋禾说让他去学校接小桃儿就好了,刘明还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其妙,但现在看,他跟了蒋家这么多年,确实很少蒋俞白笑的这么开心。

刘明了解,蒋俞白的身边没有小桃儿这样的孩子,而且他或多或少能感觉到,小桃儿这姑娘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和蒋俞白相似的狠劲儿,不是杀人放火的狠,就是对自己狠。

“俞白哥啊。”陶竹早被他训练出来了,听到他拿她插科打诨的话不往心里去,两秒就恢复自如,说自己该说的正事,她挠了挠耳朵,“我买了个礼物给你。”

蒋俞白半分没有忽然被送礼物的惊讶,略略抬眸,神色自若道:“还行,小没良心的还记得我生日。”

陶竹惊了,他啥时候生日?跟她说过吗!

要说生日礼物的话,别说他了,连她自己都觉得三百块钱的钢笔送给他寒碜。

她隔着帆布包的手快把钢笔硬盒捏变形了,迟迟不敢拿出来,但蒋俞白低低环抱的双手已经散开,朝她伸过来。

怕被他嫌弃,陶竹撒谎道:“那个,我把礼物落在学校了。”

蒋俞白伸出去的手四指合拢,单用食指轻指了下她的书包:“那我就要这个。”

陶竹低头,她手下钢笔盒的形状已经被捏的完全显露出了形状。

陶竹尴尬地扯开书包绳,在里面假意翻找了好一会儿,余光看见蒋俞白的手还伸在那,才不得不慢慢吞吞地拿出钢笔盒。

谎言被当面拆穿,陶竹面红耳热,双手不安地抓紧书包,自欺欺人地希望蒋俞白忘记她一开始说的话。

蒋俞白接过钢笔,漫不经心地放在手边座椅上,深沉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她:“说说吧,已经拿了,为什么还跟我说放学校了?”

算了,在他这,从来不放任她逃避。

“因为……”陶竹叹了声气,实话说,“因为我朋友说,这个钢笔本来就不是好牌子,送人拿不出手,更别说给你当生日礼物了,根本不够格。”

蒋俞白垂下眼,扫了一眼刚才没细看的钢笔盒子。

既然都说了,陶竹破罐破摔一样,痛快地全都说出来,一了百了:“她跟我说,万宝路……龙?的牌子比较好,但是那个太贵了,我买不起,我怕你会不喜欢我送的这个,所以才骗你的。”

她不记得那个牌子到底是叫万宝路还是叫万宝龙了,反正里面有一个是烟的牌子有一个是钢笔的牌子,她分不清。

蒋俞白身子慵懒地靠回后座,拿起钢笔盒慢条斯理地抽开盒层,纯黑笔身是光滑金属材质,外形中规中矩。

其实这个对于陶竹来说也不便宜了,但陶竹不敢为自己辩解,因为她听邹紫若说过万宝路还是万宝龙的价格,跟那个牌子的钢笔比起来,她的这个简直就是个大白菜叶。

蒋俞白拿出钢笔,在手上随性转了两圈,微垂着眼嗤笑一声:“万宝龙算什么好牌子。”

陶竹的头低的更深了,一声都不敢吭,咬着嘴唇恨不得钻进车底。

万宝龙在他心里都不算好牌子,那她买的这个岂不更是垃圾中的垃圾。

“告诉你万宝龙是好牌子的那个,是你原来那个倚天屠龙记的朋友?”蒋俞白本来就没记住那女生名字,又好久没听陶竹提了,更想不起来了。

陶竹把头抬起来了一点,不解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蒋俞白用胳膊撑着头,车窗倒影映着他唇角不屑的弧度,他眼皮都没掀,问句里带着责备:“你怎么还跟她有联系呐?你这小丫头儿可够不听劝的啊。”

“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。”陶竹解释说,“以前是好朋友,现在就是偶尔一起吃饭的饭搭子,连话都说的很少了。”

蒋俞白笑:“那她说的话你还信?”

陶竹不服:“我自己也查了的啊,万宝龙确实是好牌子,没光听别人的一面之词。”

他撑着胳膊往前坐,朝她勾了勾手指,陶竹虽然不理解,但还是乖乖凑过去,本来以为他是要说什么刘明不能听的悄悄话,额头却猝不及防被他用手指弹了下,他低沉的嗓音带笑:“笨蛋。”

蒋俞白用的力度不大,就是陶竹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,她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揉着脑门不服又不解:“你干嘛这么说?”

蒋俞白也坐回后座,手臂清清闲闲地伸展开:“因为你没听出来她在跟你显摆啊。”

“她显摆什么?”陶竹不懂,五指按在脑门上,嘟囔解释,“她也买不起啊,只是推荐给我。”

“非要买得起,才叫显摆?”蒋俞白反问,“她知道这个牌子,你不知道这个牌子,这就不叫显摆了?”

陶竹手搭在头上没动,思考蒋俞白说的这种显摆的意义。

还是没出过社会的小孩儿,蒋俞白还得把话再往细里拆,他的视线落在手中钢笔上:“你买了这根笔,然后你那朋友明知道你买了这个东西,但还是给你推荐了另一个牌子,你觉得这算是推荐吗?”

旁边刘明没参与他们的对话都听明白了,但陶竹还是不太能明白,在她心里,邹紫若推荐的确实比她买的好啊。

“万宝龙多少钱?你那朋友不知道你买不起么?”蒋俞白对陶竹是着实有耐心,点到透为止,“这叫暗讽你没见过好东西。”

陶竹愣住。

好像有什么意识,逐渐在明朗起来。

以前高二,她俩关系还好的时候,www.youxs.org,手感舒适,写字流畅,当时她是第一次用到那么好用的细笔,兴冲冲地推荐给她,但邹紫若试都没试,告诉她其他品牌的碳素笔更好用。

仔细想想,陶竹并没有见邹紫若用过她自己说的那个牌子,她也确实在邹紫若推荐之后,感到了自卑。

因为那时候她觉得,邹紫若什么都知道,只有她什么都觉得新鲜,一点世面都没见过。

后来,她看到邹紫若的桌上出现了她推荐过的笔,她还没来得及问,邹紫若就先解释,是贾湾非要买给她的。

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,陶竹到了今天才反应过来,她后来不敢向人分享的自卑感除了因为她自己来自小地方,还有一部分,来自邹紫若的显摆和打压。

或许邹紫若只是想显摆自己知道的多,但是这样的行为,却真真正正地伤害到了从小地方往大城市过渡,本就唯唯诺诺的她。

看她怔然的表情,蒋俞白知道她这小脑瓜终于反应过来了,如释重负地呵笑一声:“现在明白了,以后还跟她玩么?”

陶竹自知理亏,乖里乖气地答:“以后我就跟你玩。”你说的嘛,以后你当我朋友。

车停在大门口有一会儿了,因为陶竹在想事所以蒋俞白刚才没急着下车,这会儿动身,逗弄道:“我看你挺好玩的。”

陶竹冲他略略略,背着书包欢快地跟在他身后,她校服外面套了件紫黑相间的厚毛衣,活像他的一个人形小书包。

“对了,俞白哥,我不缺零花钱,也没想找你要零花钱。”陶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,把上次的误会说出来,“我还有钱给你买礼物呢。”

至于为什么要给他发票,陶竹说不明白,也就没细说。

这回蒋俞白倒没问,因为他都把发票的事忘了,陶竹冷不丁提起来,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,淡淡“哦”了一声。

冬天的花园没了喷泉和知了,常青植物散发着纯净和宁静的气息,笼罩在一高一矮的身影周围。

路灯斜斜地映着蒋俞白转笔的手,他手里那支笔的影子时长时短,陶竹对着那道影子,想到小时候常唱的歌。

她跑到前面,帮蒋俞白推开门,回头问:“你还记得吗?我以前教你唱过一首歌。”

“什么?”

陶竹伸出一根手指打节拍:“如果我有仙女棒,变大变小变漂亮。”

她边唱,蒋俞白边在玄关换鞋,把钢笔斜插进裤兜里。

他收了她选的礼物。

陶竹盯着钢笔露出来的一点金边笔帽,背着书包开心地跑开,到小房间门口回头调侃:“你好漂亮!”

蒋俞白:“……”什么跟什么。

元旦一过,期末考试和寒假接踵而来。

这个寒假陶竹没回繁春,只在过年的时候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。

高三学习忙,压力大,爷爷奶奶都理解,就是心疼孙女,在电话里嘱咐她好好学习的同时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。

临挂电话的时候,奶奶忽然插了一句:“小桃儿啊,你最近在北京看见你爸了没有啊?他这次怎么快一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,给他打电话也没打通。”

她在打电话的时候是晚上,王雪平在她旁边刷短视频,她确认王雪平没听见这句话,拿着手机出去,绕到寂静的员工餐厅,关了门悄声跟奶奶说:“爸爸最近生意做得比较好,太忙了,估计是忙忘了,等下次我提醒他给家里打电话。”

“哦,这样啊。”奶奶信了,“没事,不用打,忙就多歇歇,我就是知道你们都好就行。”

挂了电话,陶竹抱着手机,仰头看着天边虚无缥缈的月亮,深深地,长长地,叹了口气。

高考也没几个月了,再忍一忍吧,高考完王雪平会告诉她的。

这个假期陶竹学的更刻苦,没时间想别的,一套卷子一套卷子地做,枯燥生活中唯一有变化的,是她和蒋禾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近了许多。

蒋禾本就算是比较好接触的人,更何况陶竹曾经安慰过他一下午,他在心里自然而然地把陶竹归做“自己人”。而且他当初学习差的很,就佩服陶竹这样能踏实下来自律学习的人。

假期陶竹唯一一次不是因为学习出门,就是蒋禾带她出去爬了一次山。

他堂而皇之说是为陶竹缓解压力,但由于他还带了他新的女朋友,陶竹怎么想都觉得他这好像是带了个免费拎包的小苦力出来。

而且还是一个嘴巴很严实,半个字没提过他失恋痛哭的忠实小苦力。

雪白晶莹的香山,有雪有树,静静地躺在阳光下,确实称得上解压和治愈。

陶竹深深吸气,不紧不慢地跟在情侣后面往上爬,像寻宝一样找雪薄能露出草绿色的地方,一不留神就落了他们大半截。

她追的费力,但蒋禾却爬的轻轻松松大气都不喘,还能反复退回来接他女朋友。于是陶竹这时候才知道,跟蒋俞白深修金融和经济方面的知识不同,蒋禾大学竟然学的是和他家里行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体育专业,怪不得体力这么好。

在这天之前,陶竹本觉得他们兄弟两个长得不像的,但是仔细看蒋禾笑起来的时候,眉眼间神情和蒋俞白极为相似。

北风凛冽,陶竹在磅礴的山顶回头看他们,忽然觉得现在能说会笑,爱逗女朋友开心的蒋禾,或许也带着蒋俞白当年的影子。

但等他再长大,他一样会变成现在的蒋俞白。

她俯瞰山巅,在山间泛起金色光辉的雪里描摹着蒋俞白的轮廓。

横跨物欲横流,垂眸看世间冷漠,如神明爱世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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