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连蒙带骗

第316章 连蒙带骗

一听这张戎居然是丞相的粉丝,周默心中一喜,计上心头,突然猛地一拍大腿道:“啊呀呀,张神医果真是名不虚传啊,我这还没开口呢,竟知道我是为谁而来了!”

张戎表情一惊:“什么?难道你是说……诸葛丞相他生病了,你正是为他而来的?”

“正是啊!”

“你莫不是在骗我不成?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?”张戎警惕地问。

“我堂堂一州刺史,一言九鼎,还能骗伱不成?”周默道,“而且,若不是丞相生病,事关重大,不然陈太守既知你秉性,也不会轻易写这拜帖与我,不是吗?”

“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张戎点了点头,又问,“诸葛丞相生的是何种病症,可有什么征兆吗?”

见轻轻松松三言两语,张戎就上了钩,周默心中大喜,表情却是绷得十分严肃,低声道:“丞相的身体状况,乃是国家机密,绝不能轻易透露,若被吴、魏二国知道了,说不定又会挑起兵祸,搞得生灵涂炭。所以啊,连我也不甚清楚。具体的情况,等我们去了洛阳便知。”

“你说的是有道理。”张戎面露忧虑之色,“只是周刺史有所不知,我看病所用的药材,很多种都是我亲自挑选制备,决不能从随便什么药铺里面买来凑数。倘不知丞相是什么病,我便不知要如何用药,此去洛阳路途遥远,开好方子再回来取药,怕是耽误时间啊。”

“这有何难。”周默笑道,“张公家中有多少药材,一并打包带走不就好了吗?”

张戎一惊,却是摇了摇头:“太多了,真不好带。东厢房,西厢房,后院,井里,还有隔壁王婶娘家里还放着一些。”

周默常年行军作战,几万斤粮食都运过,自然不会把张戎这点东西放在眼里,何况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真才实学的神医,妥妥的高精尖人才,正好趁此机会给他搬个家去洛阳,在更大的平台上发光发热,岂不美哉?

有了这个想法,周默心中暗笑一声,摇头道:“哎,不多不多。我堂堂一州刺史,搞些车马来给你运些东西,能有何难?就算你说你家这房子的土坯墙也是一味药材,我也不愁给你全部打包带走了。”

张戎道:“拆墙就不必了,那……我们何时出发?”

“自然是越快越好啊。”周默凑在张戎耳边道,“毕竟丞相的病不等人啊。”

“没错。”张戎道,“只是,今日已经不早了。要不我连夜打包东西,等明天天一亮,我们便出发,周刺史你看如何?”

“那自然……是再好不过啦!”

从张戎急切的神情来看,很明显他是真的信了周默的话,十分担心诸葛亮的身体状况。

这么急火火的,真粉无疑!

其实,像张戎这种常年钻研学问的真专家,往往天赋点数都加得很偏科,以至于在人情世故上会相对简单一些,轻信了周默的话。

他万万不会想到,这周默堂堂一州刺史,封疆大吏,撒起谎来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,一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。

其实周默也是无奈之举,办事嘛,结果比过程还是要重要那么一些的。

既然这张戎性格怪异,软硬不吃,与其与他软磨硬泡,不如先将这生米煮成熟饭,将之骗到洛阳再说。

即便到了洛阳之后,谎话露了馅,但既然他是诸葛亮的铁杆粉丝,周默去求求丞相,让丞相这位偶像男神亲自出马解释,想必这张戎再炸的毛也能三两下就给他捋顺了。

其实,除了给王司徒瞧病之外,周默还有一个别的目的,那就是为了诸葛亮。

事实上,诸葛亮经年累月忙于公事,长期睡眠不足,饮食不规律,身体其实并不很好。

历史上,诸葛亮殁于五丈原时,是建兴十二年,如今已经是建兴八年,距离命定的日子,也不过只剩四年。

周默也是想着,正好趁此机会,让这张戎给丞相也调理调理身体,乃至留在洛阳,当个宫廷御医,未雨绸缪,提前点亮续命的七星灯。

当晚。

周默先是在张戎家里,和他一家人吃了个便饭,接着便快马加鞭,赶去临近的涅阳县城,找到县令,连夜便搞来七八架马车,又借了县令二三十个人手。

第二天天还没亮,几架马车便早已停在了白牛村的路口,周默亲自带着一大票人,来到张戎的家里,要帮他搬东西。

张戎见这大阵仗,对周默道:“周刺史何须如此劳师动众,我的药材虽然不少,但即便全都带走,也用不了这么多马车啊。”

周默道:“此去洛阳,路途漫漫,必然十分烦闷,张公何不带上家眷一并前往?我看你家小孙子乖巧可爱,带在路上,环绕膝下,可以聊以解闷啊。况且,还能让孩子去都城洛阳瞧瞧看看,长长见识,也是一件好事啊。”

周默要说别的理由,以张戎的性格,可能当场就拒绝了,但说起张戎的孙子来,那便是完全不同。

以昨晚周默在张家饭桌上的观察,这小娃娃显然是张戎唯一的软肋,极尽宠爱。

张戎明显是有些心动了,说道:“这……是不是不太好啊,我此去是去给丞相看病,又不是去游山玩水,带着家眷显得不太庄重啊。”

“张公多虑啦。”周默道,“你有所不知,丞相仁慈心善,最爱小孩子了。你这胖孙子这么乖巧喜人,丞相一见,心情必然大好。心情一好,对病情也是有所帮助的,你说对不对啊?”

周默这马屁算是拍到点上了。若单纯夸张戎的医术高超,以张戎行医半生的本事,估计早就耳朵起茧子了,根本不以为意。只有夸他的孙子,才是正中要害!

果然,张戎闻言,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,虽然转瞬即逝,但周默已经全都看在眼里。

“人的心情好坏,的确会影响病情。”张戎道,“原来周刺史也挺懂医道啊。”

“略懂略懂,不敢在张公面前班门弄斧。”周默道,“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,请张公放心,你的家人路上一定安排得周周到到,不会让她们受半点委屈的。家里什么细软,被褥的,想带走也可以一并带走,留在这村子里,难免招贼。”

“都是些山野村妇,粗枝大叶惯了,谈何委屈,周刺史不必太过挂心,实在是折煞老夫了。”

正说着,周默又逛到内室,望见墙角一排满当当的书架,问道:“这些可是医书?”

见周默问起医书来,张戎脸上露出了傲人的神色,昂首道:“没错,这些都是医书,大部分都是先父所着。”

故意提及先父所着,也是张戎少有的主动自夸,可见这些医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之高,堪称无价之宝。

只可惜,像周默这样的外行人,根本不懂得它们的珍贵之处,与他们谈此书之妙,好比对牛弹琴。

想到此节,张戎本来想要多说几句的冲动,也是强行咽了下去。

“可是令尊所着《伤寒杂病论》吗?”只听周默随口问道。

“周刺史,你……你怎知此书之名?”张戎大惊,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。

“张公为何如此惊讶?”周默笑道,“怎么我连这书名字都不配知道吗?”

“不是,不是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张戎道,“吾父一生钻研医道,着述等身,但他临终之前,却唯独对这《伤寒杂病论》十六卷念念不忘,嘱托我一定要好好保存,流传后世。”

“父亲的着作,许多都已经流传在外,但寻常庸医,显然更喜欢浅显的《妇人方》,《五脏论》,《口齿论》等书,而对这本相对深奥晦涩一些的《伤寒杂病论》则敬而远之,很少有人单独提及此书。”

“他们这些庸医根本不知,只有这本书,才是先父一生医术的精华啊!”

“不用怕,是金子,总会发光的。”周默道,“我也是听一江湖游医说过此书,那是滔滔不绝,赞不绝口,所以我才记忆深刻。”

“想不到,江湖游医之中竟也有高人。”张戎叹道。

周默道:“张公,此去洛阳,要不带上这些医书吧,倘若遇到疑难问题,也好及时查阅。”

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是想着:“好书不印,天理不容啊,印出来,都得给我印出来。”

简牍书卷十分沉重,不便携带,周默正想着若是张戎拒绝之后,自己该怎么忽悠他,却见张戎却是毫不犹豫点了点头:

“这些简牍虽然沉重,但既然车上还有地方,这些书还是带着吧。虽然我从小随父亲学医,里面的内容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,但既然是给诸葛丞相看病,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。带上医书,可以查漏补缺。”

张戎一番话,周默不由得肃然起敬,心想,这要是换做其他所谓名医,一定会拍着胸脯大笑,医书全在我肚子里啦,不必带了!

医道深似海,人力有穷尽,只有像张戎这样的好医生,才会实事求是,明白自己不可能次次都做到完美,所以要时刻保持谦卑谨慎的态度。

张戎虽是名医之后,但却隐居乡村,不问世事,所以家境比较贫寒。经过周默一通忽悠,这也要带那也要带,本来家里也没多少东西,这一下基本就全都给带上了,徒留四壁。

临走之时,张戎的儿子正要锁门,张戎却拦住了他,说道:“儿子,家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,还是不要锁门了,倘若有过路的穷苦人没地方去,还能到咱们家里遮风挡雨。”

张戎的儿子也是笑了笑道:“没想到,咱家此次出门,竟跟搬家一样了。”

周默在旁听见,心中暗笑:“搬家好啊,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省的你们到了洛阳以后,还惦记着家里的东西,吵着要回来。”

车队一路北上,路上也是相当滋润。每到一处驿站,驿官们见到周默,都恨不得叫自己夫人亲自来伺候端茶倒水。

周默也是对张戎尊敬有加,一路上嘘寒问暖,叫驿官们当爷爷一样小心伺候着,并找了专门的奶妈照顾他的小孙子,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,都给的足足的。

张戎虽然性格孤僻,家境贫寒,但他毕竟也是官僚家庭出身的读书人,在天下大乱家道衰落之前,小时候也过过几天好日子。

见周默一路给他家人吃的用的东西都是毫不含糊,说话也是颇合他的胃口,如此糖衣炮弹的攻势之下,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融化,自然是生出了不少好感。

一路过宛城,南阳太守马谡亲自出城接待,过鲁阳,南阳都督王平亲自带兵开路,七日之后,车队开进了伊阙关,走永桥渡过洛水,绕道城西白马寺,然后自西阳门入城。

“快到丞相府了吧。”张戎扒拉开车窗,看着外面房屋鳞次栉比,行人车水马龙,有些紧张地问道。

“先安顿下来,不急于一时。”周默道。

他早就派人提前打点好了,在城中永济寺腾出一处幽静的别院来,给张戎一家居住。

这地方虽叫永济寺,但如今却是刘禅的皇家别苑,里面没有和尚,环境优美,禁卫森严。

周默正是看中了禁卫森严这一点,所以才选的这个地方。

车队刚刚驶入永济寺,一人便快马来到周默车驾身边,附耳低声道:“将军,我去打探过了,那王朗从昨晚开始病势加重,恐怕快要不行了。”

周默面露忧色,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戎,见他正探出头去望着外面。

只见外面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亭台楼阁无不美轮美奂,张戎有些犯嘀咕:“周刺史,随便找个客栈住就好了,没必要安排到这种地方来住。”

“有必要,十分有必要啊。”周默道。

“真没必要。”张戎道,“还是赶紧给诸葛丞相看病要紧。倘若真能看好了,这一路受你这许多的好处,我也能稍稍心安一些。”

周默咳嗽了一声,终于还是开口道:“在给丞相看病之前,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,张公一定要答应我啊。”

“请说。”

“东海王景兴……”

周默刚说出一个名字,张戎便面色一沉,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我早就该察觉到不对了,你骗我来洛阳,就是为了给这姓王的看病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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